小鹊儿吓得连连后退,侧过身不敢看宋妈。
袁滢雪微微一笑“宋妈,你急什么?这两个丫头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就胡说呢?”
“她当时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去撞破我儿子跟采菱的厮混?”宋妈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袁滢雪笑着“那就奇怪了,小鹊儿,是这样吗?”
小鹊儿立刻摇头“没有,奴婢没有跟宋妈在一起。”
宋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小鹊儿这段时间一直的在和她套近乎,可不是现在这种样子的。
“宋妈,你说小鹊儿和你在一起,你可有人证?”袁滢雪看着她。
宋妈忍不住骨子突然冒出来的寒凉,抖了一下“没有。”
每次她和话,都是刻意背着人的。
她说没有,袁滢雪便笑了“但是小鹊儿有人证啊,就是采菱。”
宋妈忙说“她们两个人认识,是在互相包庇,天啊,我懂了,你们这是故意要害了我儿子啊,就因为我前些天将给姑娘的燕窝,错送给了三姑娘,你们就怀恨在心了,呜呜,太太。”
她哭起来,跪前几部向薛氏哭诉“您可要明察啊,老奴跟着您也有二十多年了,老奴是什么样的人,您知道的呀,我怎么敢算计姑娘跟前的丫头,明明……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宋妈如此精怪,眼看着小鹊儿背叛了她,与采菱一起了,立刻认为一定是采菱和小鹊儿给她设下的圈套,立刻向薛氏哭诉起来,倒打一耙再说。
袁滢雪忍不住笑起来,澄澈水润的眸光看向了袁有仁。
袁有仁将她看了看,面对这样坦荡荡的目光,就叫她想起张氏,他皱眉向宋妈道“胡说八道,算计你儿子,然后将自己搭进去吗?你自己生的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
说起杨宝树,他就想起有一次要骑马出去,就看到这杨宝树醉醺醺的过来,大着舌头说一些不知所谓的奉承话,还想要讨赏钱,他直接抽了他一个马鞭。
因急着出门,就没有理会,事后他也忘了这回事,现在想起,只觉得厌恶无比。
“家里怎么有这种人在当差?”他瞪向薛氏。
薛氏忙要解释。
袁滢雪就笑“听说是个马夫呢,要送是不小心把酒到倒马槽子里,马跑到半路摔一跤,把父亲摔着了,可怎么好?”
袁有仁忍不住就想起那后果,就听她接着说“我想一想那场面,我就害怕,这从跑着的马背上摔下来,不是断腿,也是破相啊。”
话音未落,宋妈与杨宝树母子两个立刻害怕地哆嗦起来。
宋妈强撑着分辨“不敢的,老爷,他不敢的。”
杨宝树害怕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对袁有仁拼命摇头。
袁有仁狠狠一瞪眼,又向宋妈道“一码是一码,把这件事说清楚了,我再做计较。”
宋妈几乎要哭出来,老爷是不打算放过她家宝树了,这可怎么办呀。
她急了,转身指着小鹊儿破口大骂起来“这都是你的错,老爷,太太,我都是受了这个丫头的蒙蔽了呀,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丫头。”
薛氏有些意外,将小鹊儿看了又看,这个从前她从来没有注意到的小丫头,这咕噜噜的眼珠子,果然不安分的很。
看着宋妈歇斯底里,她心里有数了,便冷冷看向小鹊儿“贱婢,还不跪下!”
薛氏愠怒的气焰,立刻压的小鹊儿软了膝盖骨,噗通一下就跪下来,害怕地看着薛氏,摆着手“不不,太太,这都跟我没关系啊,都是宋妈,是她看上采菱,才故意算计采菱的,我,我今天晚上不过是突然撞到了,不然,不然。”
她看向苍白狼狈的采菱,心一横,哭道“不然可怜的采菱姐姐,还不知道会被这个杨宝树怎么样呢,可怜的采菱姐姐,呜呜呜,我与她自小的情分,与宋妈也才熟悉,我怎么可能会把采菱姐姐推到火坑里呢,太太,您可要明察啊。”
小鹊儿心眼活泛,牙尖嘴利,这话说的一套一套的。
袁滢雪略看了周围一圈,就发现好些个人对露出同情的目光来,道理不就是这个道理?
人家的情分,可不是与宋妈可比的,宋妈也很吝啬呢,平时也不过是给太太做点心的一点边角料来收买人心,背地里不知多少人都在嘲笑她。
宋妈气个仰倒,真是打雁却被雁啄了眼“你,你平时巴结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你颠倒黑白,你狼心狗肺。”
结结巴巴的,便俗语都乱说了起来。
小鹊儿哇的一声哭起来,向袁滢雪哭诉“姑娘,真的和奴婢没有关系啊,都是宋妈,我这段时间,她拿着点心套我的话,却反过来拿那些话编派成她的意思,说是我说的,我是调到黄河都洗不清了,我不如死吧。”
说着,就爬起来,狠狠地向墙壁碰了过去。
袁有仁怒了“拦住她。”
薛氏忙附和他“快快,动作快点。”
赏梅亭怎么可能沾上血?
人多,赏梅亭地界也小,墙壁站的奴婢摊开手,就将小鹊儿拦了下来。
小鹊儿哭的可怜极了。
采菱冷冷盯着小鹊儿的作态,却感到齿冷起来,彻骨的寒凉。
宋妈几乎昏死过去,喘着气,终于地她狠狠放了话“是你逼我,宝树,把东西拿出来。”
杨宝树一愣,拿什么?
王婆子也是奇怪,抓到杨宝树的时候,浑身上下就一间褂子,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就瞪大眼睛,看到宋妈从杨宝树手里夺来一样东西,刷的打开开了,抖给众人看“大家伙快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刚才宋妈趁着人多的时候,偷偷塞到儿子手里的。
众人看去,那年轻的丫头们都红了脸,眼神躲闪着。
采菱涨红了脸,忍不住浑身发抖,脑子一片空白。
站在袁滢雪身后的采芹,也傻了眼。
袁有仁厌烦地撇开视线,太粗俗了,成何体统。
薛氏立刻骂道“当人都是眼瞎吗,已经看清楚了,快收起来。”
这是女子贴身的小衣,还是嫩生生的粉红色,绣着一对嬉戏的鸳鸯。
鸳鸯这样的吉祥鸟,在大邺国代表的是对婚姻的忠贞,且只在男女婚嫁的时候用,女子绣在盖头上,寓意与丈夫情投意合,然后也有不顾世俗大胆的市井浪荡女子,赠送给爱慕男子表心意的。
众人脸皮薄的,都红了脸。
宋妈这才放了下来,向薛氏分辨起来“太太,这就是证据,要是采菱与我家宝树没有郎情妾意,这东西从哪里来的?我家宝树平日顶多就在大厨房门口走动下,讨一嘴好吃的,也就今日才被这狐狸精勾搭了进来。”
采菱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这东西这东西……
一旁采芹几乎昏厥过去,她害怕地看向袁滢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袁滢雪的表情也凝滞起来,看了采菱一眼。
小鹊儿紧张地低着头,不吭气儿。
“咳咳。”薛氏开了口“宋妈这里虽没有人证,却有物证,采菱,跪下!”
采菱恍惚地跪了下来。
袁滢雪不语。
薛氏满意了,宋妈也露出笑容来,杨宝树也咧开嘴对采菱露出志在意得的笑。
其他人,譬如王婆子,却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这姑娘也不长眼睛看吗?杨宝树哪样好了?
“来人,把采菱与杨宝树捆起来,先关到柴房里去。”袁有仁拍了一下桌子,便对这些件事做了了断。
采菱瘫软在地上,杨宝树却很期待的样子。
宋妈有些急切地看向薛氏,就见薛氏对她暗暗一挑眉毛,顿时,她七上八下的心思就稳住了,她想了起来,老爷一贯不问俗事,明日怎么发落,还是看太太的。
顶多把宝树打发回家去,她早就不想叫儿子去伺候马了,如今还有现成的漂亮媳妇给她生孙子,皆大欢喜啊。
袁有仁要走,众人只当尘埃落定了,袁滢雪清冷的嗓音想了起来“父亲,物证难道不用查明真假的吗?”
袁有仁起身的架势停了下来,他是刑部侍郎,主旨是审案子,各种的人证物证在他眼皮子底下等待他操心,物证呈上来,自然也要分真假的。
“怎么?你的意思是这个物证是假的?”
袁滢雪面对薛氏瞪过来的眼神,微微笑着“这东西吧,的确是有奴婢私会情郎的,只是,这却不是采菱的东西。”
“嗯?”这事情一波三折,袁有仁不由坐正了身子,府里这点子鸡毛蒜皮的事情,他本就懒费心思,才不耐烦,只想快点了了,好回去留香园,柳姨娘还等着他呢。
只是,他讶异地看向自己的这个比丢在老家,回来了也不过月余的女儿。
“怎么?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个是假的?”他问。
袁滢雪招招手,示意采芹将东西拿过来。
宋妈不想给,袁有仁却看过来一眼,她不得不松开手。
袁滢雪看了看,便摇了摇头“父亲,这东西我其实见过,是暖香坞的。”
采菱好容易生出的一点希望,被她一句话吓得又要昏了。
薛氏等人,也是一愣,就听到袁滢雪说“只是这却不是采菱几个的,如果真要问是谁的话,另有其人呢。”
薛氏被这突然的转折弄的迷惑了,什么意思?
“何人?”袁有仁目光犀利地盯着她。
袁滢雪叹了一口气,说出一个名字来“这是浣纱的。”
“浣纱?”薛氏好容易才想起这个人来,立刻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也是傻了,浣纱是她的眼线,怎么扯到了她的身上。
“带上来。”袁有仁道。
门口的王婆子立刻出门拿人,众人以为要等,没想到王婆子出了门,就从旁边拉出一个脸色苍白,眼神乱转的奴婢“原来你就在这里,也省的我多跑一趟了。”
说着,将浣纱重重地推了进来,跌在地上。
周围所有的人,目光都盯在她的脸上,浣纱犹如在做噩梦,不是采菱和姑娘要倒大霉了吗?怎么突然说到她的身上。
“物归原主。”袁滢雪道。
采芹立刻拿过来,将那粉红色小衣丢在浣纱面前。
浣纱视线怔怔地看下去,顿时惊得魂不附体,她猛地看向袁滢雪,她,她怎么知道的。
袁滢雪摇了摇头,对她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好的想清楚,然后跟老爷和太太交代清楚,老爷与太太心慈,说不定会饶了你一命。”
浣纱目光慢慢地往周嬷嬷转了过去,周嬷嬷立刻转开头。
浣纱忍不住低声哭起来,看向袁滢雪,才长了嘴巴。
周嬷嬷立刻喝道“究竟怎么回事,还不老实交代!再胡乱攀扯,小心把你们一家子全都给卖了!”
浣纱吓得一抖,害怕地看向周嬷嬷,周嬷嬷却警告地看着她。
周嬷嬷心里懊悔的很,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留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浣纱觉得自己魂儿都飞了一半,眼看要成了的事,就像一块石头眼看砸死了采菱,采菱没事,她抬起头,却发泄那石头对着她的头砸了过来,且头破血流。
“是我的。”她认了。
浣纱认了。
袁有仁疑惑“是你与杨宝树私通?”
浣纱看向杨宝树。
杨宝树愣愣的,但是看清楚浣纱清秀略有几分柔媚的面容,忍不住一咧嘴,那个采菱不错,这个浣纱也不错。
浣纱浑身没了力气,委顿在地上,面如死灰。
她认命了。
薛氏立刻骂起来“贱婢,原来都是你的事,险些害了无辜的人,真是该死。”
浣纱只是流泪,不敢分辨。
宋妈眼珠子一转,立刻拍了杨宝树一下“作死的东西,这是浣纱姑娘的东西,你怎么就认错人了呢。”
薛氏立刻就发落了起来“都捆了,拉到柴房里去,明日再做道理。”
袁滢雪对结果不太关心的样子了,反正与她的暖香坞无关了。
她眼角余光看到薛氏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眼里还带着震惊,显然很疑惑,明明都可以狠狠砍掉她一只臂膀的,却想不到,自己反而折损了宋妈,还在丈夫面前落下了埋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