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的姥姥不就是《倩女幽魂》中的黑山老妖,琼英会法术,我又穿着玄麟甲,会斗不过她?
“我们去取曳影剑来。”李西洲道,“琼英,你可会使剑?”
琼英道:“略懂寻常剑术。大少爷,你放心。我瞧老妖婆不过还在炼气六七层,我已是炼气十二层,自能胜她。那曳影剑是聂小倩为宁采臣求的,还是留着让宁采臣保命吧。”
弄灵坊的规矩,仙宝出手后,不可轻易拿回。
李西洲点点头,玩心陡起,笑道:“小倩姑娘,烦你和琼英互换衣裳。你且躲一躲,我们来应付这老妖婆。”
他背转身子,表示自己绝无轻薄之意。
聂小倩不明其意,乖乖和琼英换了衣裳,又带伤从窗户蹿了出去。
李西洲躺在麦秸床上,满脸的得意之色。
屋外,老妖婆敲门道:“小倩?”
李西洲故意生气道:“谁呀?这个时候敲门!”
老妖婆装出慈祥的声音,道:“不知公子可看见我孙女聂小倩?”
李西洲道:“什么小倩大倩,我这没有,只有仙女一个。你滚远点,别坏了我的好事。”
琼英学着聂小倩的声音,道:“姥姥,我在屋里,一会儿就回去。”
“别太晚了,没有你,姥姥睡不着。”老妖婆苍老的声音露出欣喜。
琼英强忍住笑,道:“小倩知道了。”
院外无声,李西洲站起来,往聂小倩留下的碗里撒了一泡尿,又顺手抓了一把朱砂洒进来,用麦秸搅拌均匀,红彤彤的倒真像是一碗血。
琼英又撒了一些琼花花粉,遮盖尿骚味。
她端着这碗尿来到院子,见老妖婆站在月光下,脸上皱纹横生,比在殿中的模样老了十岁。
琼英低着头,将碗呈上,道:“姥姥,这是那位李公子的血,还热乎呢。”
老妖婆迫不及待地接过去,咕噜咕噜喝下肚,忽然停住道:“这血怎么有股怪味?”
笨蛋!尿骚味都尝不出来!
琼英咬着唇,生怕自己笑出来,道:“李公子乃富贵人家公子,他的血自然和那些低贱人的血不一样。他贪图小倩美色,要在这多住几日,我日日取他的热血供养姥姥,岂不比冷血好?”
老妖婆道:“你倒变聪明了。”她将剩下的“血”一口饮尽,惊道:“怎么我还这样老?这不是血!”
李西洲躲在树后看了这一出好戏,再也不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老妖婆,你喝的是我的尿!本少爷的尿好喝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老妖婆怒踢琼英一脚,道:“聂小倩!你竟敢连同外人来骗我!”
琼英伸手抓住她的脚,用力一提,又一推,老妖婆直接摔落池塘,又喝了不少秽水。
琼英笑道:“真恶心,还敢踢我!”
老妖婆气得直发抖,从池塘中纵了出来,伸出湿漉漉的长手长爪来抓琼英。琼英飞出两朵如利刃般的琼花,急速旋转,打得她两只手掌血肉横飞。
老妖婆知道遇到劲敌,怒吼一声,使出浑身解数,运来殿前的两座石狮子,一座打向琼英,另一座飞向李西洲。
琼英事事以李西洲为先。她立马星驰电掣般纵身落在李西洲身边,连着推开两座石狮子。
琼英记得老爷曾经吩咐,不得在外惹是生非,不得和妖魔鬼怪相残招祸。她站定身子,道:“老妖婆,若你答应不再为祸兰若寺,我今日大可放你一马。”
这兰若寺是老妖婆栖息数十年之所,她怎肯拱手让人?她环视四周,瞧见聂小倩和宁采臣也出来瞧热闹了,立马扑向他们。
琼英道:“快放剑!”
宁采臣掀开箱箧,聂小倩躲在一旁,曳影剑自行飞出,寒气逼人。
老妖婆半途而返,被曳影剑追得满天飞。她又猛然扑向聂小倩,用她挡剑。
琼英见机抓住曳影剑,以免聂小倩被伤。
老妖婆狠狠地给了聂小倩一巴掌,道:“你以为找了靠山,我就奈何不得你吗?我死也要拉你垫背。”
“你放开小倩姑娘,我没说要你命!”李西洲着急道,“只要你放了小倩姑娘,让我们带走她的尸骨,我们就放了你。”
连小倩都会背叛自己,何况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老妖婆道:“你们……现在就离开……兰若寺,否则我立刻要……小倩……粉身碎骨!”
老妖婆身子越来越难受了,如有虫蚁钻入骨髓;她的面庞也越来越苍老,她要立刻喝人血,否则便会枯竭而死。
聂小倩被掐着脖子,如狂风骤雨中的娇花,道:“李公子,琼英姑娘,请你们快带宁公子走,我……我死有余辜。”
宁采臣不过一介书生,这时只能悲声呼唤“小倩”。
李西洲挽起左手衣袖,道:“你想喝人血,是不是?来,我给你咬。”
老妖婆早就心痒难耐,受不住人血的诱惑,她一只手拎着聂小倩,又将脖子伸长去咬李西洲的左臂。
“锵”地一声,老妖婆顿时掉了数颗牙齿,口吐鲜血。
李西洲身穿李幽所赠的白色玄麟甲,玄麟甲乃是白龙逆鳞所制,坚硬无比,老妖婆张嘴一咬,无异于以卵击石,岂有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道理?
琼英手按琼花,如飞镖般拍了出来,打得老妖婆现了夜叉原形,电目血舌。
老妖婆拼尽力气,纵到殿顶,念咒施法。不多时,她身后竟然出现了百位白衣鬼魂。
聂小倩道:“不好!姥姥在召集兰若寺的所有鬼魂。”
老妖婆将手指向李西洲等人,她身后的鬼魂尽皆扑了过来,如千军万马,翻江倒海。
琼英把曳影剑交给李西洲防身。她掐诀念咒,池塘里的野莲花全都飞了起来,围了一片花墙,挡住鬼魂。
可花是凡花,鬼魂却多多少少有些灵力。
不过片刻,花墙倾塌,落了一地,众鬼魂逼了过来。
琼英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魂魄,心中发怵,道:“大少爷,我们走!”
李西洲道:“我们走了,他们俩必死无疑!”
琼英急得跺脚:“我们留下来,只会和他们一起死。”
李西洲正无可奈何,兰若寺是自己要来的,若此时临阵脱逃,不顾聂小倩宁采臣二人,岂是大丈夫所为?他握着曳影剑,左刺右戳。
琼英始终护在李西洲身边,不停地飞出琼花击打鬼魂,渐渐有些自顾不暇。
聂小倩和宁采臣也跟在琼英身边,琼英纵有三头六臂,此时也分身乏术。
李西洲不懂剑术,全仗着曳影剑通灵,才能暂时保住自己。
鬼魂越来越多,他们没有意识,只一味扑过来撕咬。
李西洲穿了玄麟甲,身上坚不可破,可脖子和头颅暴露在外,一旦被咬,仍有性命之忧。
这时,四只鬼分别捉住他的双手双脚,一口一口咬下去,牙齿咯嘣咯嘣地掉下来。又有一只厉鬼吐出獠牙,对准他的脖子。
这一口咬下去,必定鲜血四溅,脖断头落。
琼英急得百爪挠心,但她被群鬼所困,根本来不及出手救大少爷。
倏地,李西洲的茅山玉佩一亮,一道极清极细的白光从玉佩上划出,如流星一般闪过,所有鬼魂呜呜数声,莫名其妙四散而逃。
老妖婆不知怎的,惊呼一声,突然纵得极高,又轰地摔在地上,头破血流,气绝而亡。
一瞬间,局面翻转,生死颠倒。
琼英见李西洲无恙,忙跑过来,抱着他,喜极而泣:“大少爷没事就好,我刚刚吓死了,要是大少爷死在兰若寺,我也不活了。”
李西洲望望四周,怪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少爷洪福齐天,定是有高人相助!”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李西洲鞠了一躬,对着夜幕道:“高人做好事不留名,不愿现身,李某在此谢过!”
聂小倩和宁采臣纳头拜倒:“多谢李公子,多谢琼英姑娘。”
天色微亮,忽而飘起了细雪。
李西洲道:“宁公子,你快去取聂小倩尸骨,带回家安葬,免她在此受苦。”他又将曳影剑放进箱箧,用黑布盖好,交给聂小倩,道:“三日未满,可以用曳影剑换回你的‘喜情’。人世间这样美好,为何不多笑笑呢?”
从前的大少爷孤僻冷傲,才不会管弄灵坊以外的杂事,以免惹祸上身。现在,大少爷却爱打抱不平,顾及身边可怜的生灵。
琼英呆呆地瞧着笑容满面的李西洲,比日出还清朗。
聂小倩因为没了“喜”情,无法露出笑容,面色冷淡道:“你是弄灵坊的大少爷,你这么做,不怕家人责罚吗?”
李西洲笑道:“若是他们不肯换,你只管来找我!”但凡他提的要求,李府上下无有不从。
和聂小倩两人道别后,李西洲愉悦地哼着歌离了兰若寺。
晨光熹微,城中静谧,老百姓大都还在睡觉。
漫步在这样一个安静悠闲的古城,仿佛听到了远古的轻吟浅唱,诗意悠扬,袅袅缕缕。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盘盘囷囷,长桥卧波。
古旧的城墙上铺满了朝阳,散发出温暖的感觉,青石板道路斑驳绵长,墙角缝隙中生出点点绿苔,潮湿而又充满生机。
长生街旁,一位素衣女子立在一株老梅花树下,仰头望着树枝顶上清冷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