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个星期,江天海都没有再露面,甚至有时周峰都来了,他也没来。陆平心里有种不好了预感,一开始是不好意思打电话问,现在是害怕打他的电话,怕有什么很糟糕的消息。将近一个月,陆平的心就在半空悬着,等待最终消息的来临。不仅她,陆平发现吴昕这段时间状态也不太好,时不时走神,精神很恍惚,不管去哪里,她总是东张西望,好像再找什么人。陆平几次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总是躲躲闪闪似的说没事。想起她夜不归宿的那晚,陆平知道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不想让别人知道,也不在追问了。
又快到学期末了,所有的科目即将迎来期末考试,第一场便是体育考试,女生事800米跑,男生是1500米跑。
长跑一向是是陆平的弱项,但求及格,不求满分。
“吴昕,你800米怎么样?”站在起跑线上,陆平和吴昕聊天。
“高中的时候,跑过满分。”吴昕很自豪。
“这么厉害。那我跟着你。”
“好,带你考满分。”
第一圈,陆平紧紧地跟着吴昕旁边,呼吸还算平稳。到了第二圈,陆平渐渐觉得气有些喘不过来了,腿也越来越不听使唤。可是陆平发现旁边的吴昕好像更糟糕,急促地喘着大气,眉头皱得紧紧的,满头的大汗。
还说带我跑满分,吹牛的吧。陆平心里暗笑。
可是很快,陆平就发现吴昕很不对劲,脸色越来越苍白,斗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直往下掉。忽然,吴昕咣得一声倒了。
“吴昕,你怎么了?”陆平吓了一大跳,立马停下来,扶住了她。
“我肚子疼。”吴昕挣扎着说。
很快,体育老师赶过来了。
“她怎么了?”老师紧张地问。
“她肚子疼。”陆平回答。
“是不是生理期?”有些女生生理期的时候疼得死去活来。
吴昕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陪她去医务室看看吧。”听说是生理期,老师就放心了。
陆平扶着吴昕慢慢朝医务室走去。
“带我去外面的医院吧。”没走多远,吴昕忽然对陆平说。
陆平心里正奇怪,不就是痛经吗,去医务室拿片止疼药就好了,为什么还去外面的医院。正想问为什么,忽然看见吴昕的裤子湿透了,幸亏她穿得是深色的裤子,可陆平明白,那是血,好多血,生理期不可能有这么多血。陆平心里一惊,看着她苍白的脸,不再说什么,带着她直奔学校对面的人民医院。
流产了,需要住院。大夫似乎很有经验,问了几句,就给出了诊断,开出了住院通知单。
早已猜出了这个结果,陆平没在说什么,而是帮着吴昕办理住院手续。身上的钱不够,就先回学校取了钱,顺便拿了换洗衣服。
当一切都安顿好了,陆平终于能和吴昕好好说了话了。
“那个人是谁,能告诉我吗?”终究,陆平还是问了。
“是江天海。”看到陆平为自己做的一切,望着她那关切的眼神,吴昕没有再隐瞒。
江天海?
怎么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啊?
那个她日日牵挂的人,那个她盼着给自己一个交待的人,那个她早就放在心里的人,居然是他,老天,你为什么这样戏弄我?
晴天霹雳是什么感觉,陆平终于体会到了。震惊,愤怒,怨恨,各种激烈的情绪冲击着陆平,快要把她击垮了。她想发泄,她想一吐为快,可是面对眼前那个苍白憔悴的女孩,她什么都不能说。不能让她知道。可是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否则会疯的。
“我去把他给你找过来。”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陆平认真地对吴昕说。
“不要,你不要去找他,他不会来的。”吴昕哭着说。
可是陆平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急忙地跑出了病房。
找到那熟悉的号码,陆平这次不在犹豫,直接拨了出去。
手机里传来熟悉的铃声--致爱丽丝。
还好不是关机。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终于电话接通了。
“喂。”
虽然有些沙哑,陆平还是听出来了,是他。
“你现在在哪里,准确的位置。”这是质问,不是询问,让对方感到不能不回答。
“龙蟠路9号,天泉别墅6栋。”
她终究还是来问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天海这些天的悔恨,焦虑,自责瞬间释放出来了,有一种重担被放下的轻松。
“呆在那里别动,我去找你。”这是命令。
“这里没有公交车,你只能打出租车来。”天海嘱咐。
对方没有说什么,直接挂了手机。
来了也好,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穿过繁华的都市,出租车驶入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山路。两边没有楼房,没有街道,只有绿色的树,青色的草,各色的花,陆平不知道平都还有如此清静的地方。
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一百二十块。”司机说。
陆平打开钱包,只有二百块钱了。给了车钱,陆平下了车。
一抬头,便看见一座四层的独栋别墅立在眼前。如果是平时,陆平会震惊于这里的奢华,面对这不曾见过的一切,她会紧张,会胆怯,可现在,她只想着立刻见到那个人。没有丝毫的犹豫,陆平走了进去,推开了门。
一个头发有些长,满嘴胡渣的人站在客厅里。他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显示器,旁边是各种游戏手柄之类的东西,更远处是一堆垃圾,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盒子,披萨盒,快餐盒,泡面盒....
他是不是生病了,他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无数次,陆平这样担心。看到眼前的这一切,曾经的担心,期盼,思念,牵挂统统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愤怒,无尽的愤怒。
陆平一句话没说,直接冲到他面前。
“啪”地一声打在天海脸上。
好疼,陆平的手震得很疼。
“这一巴掌是为了吴昕。”带着愤恨,陆平一字一字吐出。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知道了也好。天海心里苦笑。
啪,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为了那个流掉了的孩子。”
手麻了,陆平的心也麻木了。
孩子?天海愣了,原来事情还可以更糟糕。
“跟我去见她。”陆平转过身,背对着天海说。
“我不能给她任何承诺,去见她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个,陆平转过身来,盯着天海那双寂寞的眼睛,笑了。
“这么说,江大公子只是玩玩了。哈哈,是啊,您大公子是什么样的出身,怎么会看上我们这种贫寒的小民,当然也请不动您大驾去医院看看了。哈哈,是我太天真,是我太蠢了,我太蠢了。”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
离开别墅,刚想叫出租车,陆平忽然想起自己没车钱了。转身又回到了别墅。
江天海一直没动,看着陆平去而复回,一脸的困惑。
陆平走到他面前,手一伸,说:“给我打车回去的钱。”
天海没说什么,在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找到了自己的钱包,把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递给了陆平。
“二百就够了,不用这么多。”
陆平扫了一眼,那里大概有三四千块钱。
“还有医药费。”天海的话里没有任何感情。
听到这个,陆平没在拒绝,接过所有的钞票。
“江天海,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用金钱来补偿的。我说过我相信善有善报,我更相信恶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将来的某一天,你会为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你好自为之吧。”
留下这么一段话,陆平走了。望着她的背影,天海明白,那个对着自己笑,为自己加油,为自己讲课,请自己吃饭的女孩永远地走了,自己再也见不到了。不用等将来,现在,他已经付出代价了。
回到病房,陆平看到的是依旧傻坐在那里痴等的吴昕。看到陆平回来了,眼里露出期望的光芒,再看看身后,没有人跟来,吴昕眼神暗淡了下来。
“这是他给的医药费。”陆平把钱取出,放在桌子旁边。
望着那一叠刺眼的人民币,吴昕忽然嚎啕大哭。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本以为堵上自己,能赢取他的一点关心,一点在意,可他却是一丁点都不在意自己。其实自己早该猜到了,从出事后,他就一直躲着不露面时,她就应该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可是听说陆平要去找他时,她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毕竟因为他,自己吃了那么多的苦,可是现实却是那么残忍,他连看一看她都不愿意。早知他是无情之人,为何还要如此愚蠢,吴昕好后悔,好恨自己。她哭,有伤心,更多的是悔恨。
望着缩成一团的吴昕,陆平好心疼。忍不住上去抱住了她。
“别哭了,忘掉那个人吧,他不值得你为他伤心。这件事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你爸妈,学校,都不会知道,我们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吧。我们还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好好振作起来。”
陆平安慰者吴昕,可她心里知道,这也是她说给自己听的。是啊,路还很长,要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