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服?为什么?”明华对于南宫墨的要求表示不理解。
南宫墨一脸无语地盯了明华好一会儿,确定他真的不是在耍自己:“衣服会脏,不换衣服难道要一直穿同一件吗?”
“为什么不可以?衣服会脏吗?”明华脸上明明是很认真的表情,但是南宫墨是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了一个白痴。
“衣服会脏,肚子会饿,人会口渴……这都是最基本的道理啊!你娘没教你吗?”
提到“娘”这个字,南宫墨的声音低了下去。
明华疑惑地看着他,不太能理解他心情一时好一时坏的变化:“本尊天地所生,无父无母。生而知之,无人所教。”
一听此话,南宫墨就有些生气了:“你都生而知之了,还问我!”
“生而知之是一种本能,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明白。若是我知晓那么多,降生的那刻就该知道我的使命。”明华耐心解释着。
如风,你已残破,力量衰弱,我的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明华又想起柳仁的话来,难道是回到神界?可是神界又在哪?来这世间久矣,我未曾感觉到半点有关于神的气息,除了这个孩子和柳仁。
南宫墨双手叉腰,小脸气鼓鼓的鼓成了包子,只见他眼珠子转了几转:“那你肯定也没有钱吧。算了,和我来。”
“本尊的衣服不会脏。白羽金衣……名不符实了,”明华甩了甩袖子,继续回答之前的问题,黑色的火焰跳动在红衣之上,“神之衣不会轻易被污染。只有世间最黑暗的东西才会破坏神之衣的自净之力,比如说怨气。”
此前,明华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了南宫墨。虽然这经历也不过才半月有余,内容却是极丰富的。不像南宫墨七年人生平淡如水,只那一晚是最难忘却的痛彻骨髓。
“这就是十万天兵死后,你换了衣服颜色的原因?”
“不是。他们对血海和我的火焰有种畏惧,所以我就换了。好像确实比白羽金衣的震慑效果大一点,看到我都挺害怕的。”
“那为什么你的火焰一会儿黑一会儿红啊?你袖子上是黑的,但你烧九霄殿的时候,火刚开始是红的。”南宫墨拽着明华的袖子翻来覆去地看,火焰随着他的动作跳动着,好像正在燃烧似的。
明华回忆着当时的场景,不确定地回答道:“大概是心境有所不同吧。火烧九霄殿的最开始,我并没有多么愤怒。那火也并非是我散播下去的。”
“哦。”
明华瞧这这路有些眼熟,不仅问道:“我们刚刚离开祝家村,为何还要回来?”
“回来拿钱啊,谁叫你没钱给我买衣服!你不需要换衣服,不用吃东西喝水……诶?我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吃饭喝水了,怎么……没死?”南宫墨说着说着觉出些许不对来,满腹疑惑都抛给了明华。
明华停下脚步,满脸无辜地回望他:“我不知道啊。为什么要买衣服?我可以变一件给你。至于没吃饭为什么没死,我也没吃啊。”
“你是神,不吃又不会死!我是人,但是我为什么没事?”南宫墨打量着自己,满头雾水。
“我不是说了吗?你和我神族有些关系,也许是这个原因吧。”
南宫墨更糊涂了:“我是人族啊?我不是人?”
“对,你不是人。”
“……你在骂我?我不要理你了!”反应过来的南宫墨不悦地撅起了嘴。
“你不会饿、不会渴,难道还是人?”明华一脸好奇,伸手掐了掐南宫墨的小脸,笑道。
南宫墨正要反驳,却见明华忽然冷了脸。他直起身,袍袖一卷,捞起南宫墨就往祝家村奔去,顺手捏了个诀隐去二人身形。
“祝家村里有人。”
明华的神识自出世那天起就再没收回来过,方圆十里的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知晓。而刚才,明明人已死绝的祝家村中,多了一个气息。
那是一名女子,窄袖红衣是烈火一般的颜色,与明华的血色稍有区别。女子发髻高挽,鸦色发间簪着一只石榴珠钗,阳光下鲜红的宝石熠熠生辉。
明华抱着南宫墨站在女子身边,看着女子的一切行动。南宫墨盯着女子的面容,觉得有些面熟。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的人,一定和灭村的人有关系,他要记住这张脸,他要找到他的仇人。
离开祝家村之前,明华在南宫墨的强烈要求下,让所有村民都入土为安,还立了碑。而现在,女子把所有人的坟都刨开了……这一做法,惊得南宫墨半天说不出话。直到那女子对着他娘亲的坟墓下手时,他才反应过来。正要喊明华去阻止,明华却抢先一步封住了他所有行动。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越久越疼,疼到泪眼模糊。
“时光回溯。”女子怜惜地摸了摸他娘亲的脸庞,轻声念咒施法。
白蒙蒙的光晕自女子结印的手间溢出,覆盖了整个祝家村。被掀开的土壤填回了坑里,被移动的人回到了原来躺的位置。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与明华抢夺怀中的南宫墨,明华也没做什么,就震散了那股力量。
这是在……恢复现场?
女子目的明确,很快找到南宫墨娘亲的位置。她翻找了一阵,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从人堆里捡起一点黑色的玉渣子。她握紧了这断口锋利的碎片,将其按在自己的心口之上,神色激动,既欣慰又失望。
她是谁?
明华用了读心术去感知,翻来覆去听到的只有一句话“孩子,我对不起你。”
巨大的悲伤铺天盖地地涌来,未曾被数十万人杂念影响的明华,此刻却被强行拉入了女子的悲伤之中。
好疼……我好难过……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是什么……
明华呆滞的脸上,缓缓划过一滴清泪。泪水滴在了南宫墨脸上,融入进去。南宫墨没有察觉到泪水不见了,他只是诧异地抬头,戳了戳明华的下巴。明华一下子清醒过来。
真正的情绪,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女子拿着碎片走了,明华没有阻拦,也没有跟上去。
他解除法术之后,放下了南宫墨,并照着他身上衣衫变了一件衣服出来。天青色的衣服上血迹斑斑,早就干涸成了黑色,根本不是什么纹路。明华却一丝不苟地复制了一套,只是血迹变成了大块的黑色墨团。
南宫墨一时有些嫌弃,却不想和明华多做争论,他还在想那个女子的事情。
“为什么不跟上去?跟上去,我或许就能知道仇人是谁了!”南宫墨换好了衣服,开始兴师问罪。
明华还有些发愣,到没多计较南宫墨的不敬:“她不是你的仇人,她心里很难过。我当然可以跟上去,但是你能报仇吗?”
“你不是一起吗?”
明华正色道:“报仇是你自己的事,与本尊无关。如果不是你和我神族有关系,你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南宫墨震惊于明华的冷漠,但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一点儿没错。非亲非故,凭什么要求人家为自己报仇?
他握紧了项上碎了一小半的墨玉镯子,冷静了下来:“我会自己报仇的。请你帮我变强吧!”
“可以。但你要陪我寻一个真相。”
“行!这身衣袍很好,一直穿着,我就能一直记住我的过往。”南宫墨仰头望着明华,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反射着阳光,满面坚毅,“南宫墨已经死了,我要改个名字。这也是为了防止别人通过我的名字找到我。”
“一个名字,相似的何其之多,能找到你?”明华想起了茅山七道的话,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改改,“你想叫什么?”
“南宫墨,姓不能要了。那就姓墨,”他低头瞧着青衫上大块的黑色墨迹,接着说,“墨,青衫,我叫墨青衫!”
“好,我记住了。”明华抬手隐去了眉心金黄色的天地之卵,俯身抱起墨青衫。
“那么青衫,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