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年的雅智学考，棋局对弈居然设在雅正学监正门前，正门前十分开阔，有一处高台，叫通革台，加上旁边空地，可容三百百号人，而旁边的三家茶馆，楼阁雅间正好能清楚观之，听闻此讯，很多人已经寻了雅间坐下。

众人皆是惊讶，包括参与的公子小姐。直到学监解释缘由，方才解惑，但是却更加忐忑。

棋局对弈，比的是神思的清明、逻辑的缜密、心智的稳定等很多方面，安静地对弈，固然是最好的，但闹市之中的对弈，却如先生所说，更考验应变和专注。

处变不惊，处闹能静，受人注视却坦然，面临强敌而不惧，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雅智学考的棋艺学考，时在景凌台设棋，考验的不仅是人的智力棋艺，还有处于闹市的定力。

比试的人，是几个项目中，除了礼法、诗书、书法外，参与人数最多的。礼法诗书是众人皆学的，自然多数人都会参与，曲乐和绘画，因为有曲乐和画师世家出身的学生，胜算不大，但也比御马射箭要多一些。这下棋，是大多数人都会的，只是精通者却不会很多。

比试的人才汇集到一起，周围已经有了很多慕名来观的人，景晴和很多人一样，皆是惊讶，但很快就让自己平缓心境。下棋，心若不静，恐难定神。

棋艺对弈，耗时长，所以必须在第一场就筛下一部分人，第一场是文试，出残局，令众人想破局之棋法。

因为限时，所以超时者，为败，第一场就筛掉过半。

第二场，剩下的人一起抽签对赛，同样要限时，考验的是神思运转的速度，通革台的棋盘木案已经被撤去大半，场地忽然空旷许多。

身边的落子之声也少了很多，景晴此局对上的是一身穿学监常服的公子，听刚刚的安排，此人姓何，名衍。

……

通革台的旁边，有两家酒楼饭馆，有一家茶馆。颐鹤楼上，一雅间，坐着一位一身荼白衣衫的男子，头上仅束着一支木色发簪。他所在的窗子，正好对着那挂起的绢帛棋盘，也恰恰能看到那女子的侧脸。

叶青和叶莫站在门边，也十分好奇地盯着通革台上的人影，叶青凑过叶莫耳畔，“你说，这都最后一局了，景小姐有把握吗？”

叶莫有些担忧地摇摇头，心里暗道，说不准，他受公子吩咐，每一场学考的结果一出，他便去查探景小姐的名次。

说实话，他是惊讶的，虽然去年公子重伤一场后，忽然多了一个挂念的女子，他也知道能让公子挂怀的，一定是个好姑娘，他第一次见到景小姐，的确是个大家小姐的模样。但未曾想，她腹内诗书却也如此了得。

雅智学考，是大泽八虞中最出众、最受人瞩目的考核，若能在出师前，拿到一张通阁符，可算是很不错了。

这景小姐，未曾入学监，还未有正统的师承，却能在这些考核中，显山露水，实在不简单。

叶阳谨却丝毫不理会身后之人的动静，只是看着那侧脸，远远看到她，轻轻用手擦了擦额间，他又看看这日头，虽然已经入秋，但毕竟天气晴好，还是热的。

“公子，喝杯茶吧。”叶莫看到茶杯空了，斟上，递给叶阳谨，叶阳谨却摇摇头，没接。

叶青嘀咕，公子这是要和景小姐同甘共苦？

……

另一酒馆，华觞楼上，同是雅间，坐着一位仓色弹花暗纹锦服的男子，他也在注意着通革台的动静，但更加随意，还时不时给自己斟上一杯浮清酒，倒真有观赛的气定神闲。

一人在旁候着，此时进来一人——白弗，白弗施礼后禀告：“公子，两人我已安排在客栈住下，有人守着，我们自己的地方，不会出差池。”

百里湛只是微微点头。白弗退到一旁，站定。

百里湛看着通天阁的那素衣倩影，神思在无人知道的地方游走，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一会，他站起身，挥下衣摆，“走吧。”

“公子不看完？”白禄问。

“不必。”看着时间，今日是出不了结果了，如果她连最后一局都进不了，那倒是他高看她了。

……

第二局已陆续分出胜负，景晴这边也从焦灼到渐分胜负，对方却也没有露出焦虑的神色，只是偶尔凝眉，但落子依旧沉稳。

景晴无暇他顾，眼里只有这盘棋，待手中一子，轻轻落下，她知道，她要赢了。虽然还有几子的余地，但对方没再下，只是放下手中白子，缓缓起身，整衣半揖礼，道：“双羡技拙，小姐赢了。”

“多谢公子承让。”景晴回礼。

何衍对自己居然在第二局便被打败，心底里很是惋惜，虽然并不抱能到最后对弈的那场，但没料到，这一局就对上了高手，只叹机缘巧合，恰逢高于己者。

他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他入的并不是雅正学监，是沐霖郡的沐霖学馆，所以对雅正学监的学生不多识，但他经过早上的耳听目睹，知道她一些事，说来，刚开始只觉是半真半假，当道听途说不入心，如今看，她的确有些让人好奇。他只是看了一眼，丝毫没有逾矩，须臾便转身到先生席前听教诲。

景晴，其实跟他倒是有点亲戚关系的，堂姐何萱颜正是景赴之妻，但由于他并不怎么和景陵虞府的人往来，对这个并非景陵虞府的景晴丝毫没听说也是正常。

原来景氏还有如此难聪慧的小姐，何衍对执事的话，没听进去，走神想着。

很快，进入第三局。

直到第三场结束，只剩下八人，但时辰不早，定于第二日辰时进行。

景晴上马车后，觉得整个人都眩晕了，本来对弈就很耗神，加上一个午后都在外头耗着，实在体力不支。还好，剩下的比赛留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