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三章、突变之局如何逃(1 / 1)午言吾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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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又一低斥闷闷响起,一个灰色窄袖衫襦的女子很是惊慌失措地掩住身边那女子的口。

刚刚破口而出一声惊呼的,是一个粗蓝衫襦的女子,普通的模样,等众人惊诧的注视后,一脸失言的惶恐不安:“我什么也没说!”

可“绑架”一词出口,她们身边的动静骤停,似是撞破一个惊天秘密。

灰色衫襦的女子赶忙扯住她,“她乱说的,我们大概认错人了。”

“大概”……也就是也许是,而且这情况下,她多半是出来掩盖真相的。

“什么叫大概?倒说清楚。”旁边已然有人追问,似乎即将捅破的不是一件丑闻,而是一件十分令人兴味的秘辛,又或者说是平日再寻常不过的闲聊。

景晴被这惊雷一声,震得回不过神来,她盯着那两张面孔,久久地,也丝毫没有在意到下面的人已经在刨根问底,只是看着那两张脸。终于……和她特地抹去的记忆里……那夜幕降临下仅有几眼的两张面孔对上了!居然是!

场面开始变幻着,有几人追问,那粗蓝衫襦的女子唇角轻颤,无助地看着灰色衫襦的女子,“萍萍姐,我,我们……她的确是那晚救我们的人,对不对?”

“救你们?”众人终于听得一句,却是更加云里雾里。

通革台上的先生,本想阻止这场一看就不会善了的舆论,但见此,似乎有回转迹象,便按捺住心神,彼此细语道:“或许不是我们想得那样,先勿动。”免得现在堵住了悠悠众口,人散后却是真正的人言可畏。

“对,就是救我们,大家别误会了。”灰色衫襦的女子慌忙解释道。

“那绑架怎么说?”有人似乎揪住了“绑架”两字。

“那小姐自己留下,救了……我们。”粗蓝衫襦的女子嘴快,在灰衫女子堵住她嘴前说了出来。

场面开始纷杂起来,谁也没开口继续追问下一句,毕竟这一问,就是最重点,谁也不想成为那个挑起世家小姐丑闻的罪魁,但众人心里,皆是万般猜测。

万般猜测……说到底……不过是大同小异而已……

台下窃窃私语,执事受司业眼神示意,出言:“众人稍安,且安静,今日是雅智学考,莫论闲语。”

景晴的神色从震惊,到恐惧,心如刀绞,到强作镇定,此时,面上毫无表情,淡淡的,似和自己无关。非是她真的视若罔闻,而是,她不知如何是好。

蓝衫女子推开灰衫女子,走出人前,一脸感激道:“多谢小姐救命大恩,对不起,我一时激动,竟……。”

“救命大恩,此时却出言伤人?”人群里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出现,人群中出来一位公子,面上没有指责之色,但言语中已是质疑。

“我没有。”蓝衫女子反驳。

“你开口是恩,出言却是刀,如此作为,究竟是何居心!”叶阳谨在通革台下,与那两女子有几步之遥。

“我才没有!我不过是惊讶,不小心说漏嘴了嘴。”越描越黑,但不说清楚,恐怕会被传得更加丑恶不堪!

“我竟不知,景陵城百姓素来亲善,却能见到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恶意诋毁他人清誉之人!”叶阳谨心里已经明了几分,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心里一想,却更加生恨。

“我们没有!”灰色衫襦的女子,此时似乎是为了维护她的姐妹,挺身而出。

“萍萍姐,你说,我没说谎。”蓝衫女子抓着那个被叫萍萍姐的人,有点哭腔道,“那晚,歹人劫持了我们,是这位小姐,答…答应留下,才…放我们走的。”蓝衫女子忽然心一横,似乎破罐子破摔的神色。

众人神色又变,真相终于慢慢露出水面了。

“公子。”景晴忽然开口,她看着事态越来越糟,心里早已一团乱麻,但就算如此,她也知道,不说是错,但越说越错,“公子莫说了。”既然已经止不住了,那就认吧。

从未想过,会有被人捅破的一天;更未想过,会在整个景陵城面前,被当众捅破。而她,却连反驳的理由都没有!

叶阳谨却只是抬头深深看了景晴一眼,狠狠心,又看向那一灰一蓝的两人:“我且问一句,你们句句暗藏毁人清誉的歹念,这可是报恩?”

众人面色开始疑虑,开始松动,对啊,从她们一开口,就已经把这事捅出来了,一句一句昭告于众,明明嘴里说的是恩,却句句都是……

“我们不是故意的。”灰衫女子还是一脸愧疚且无辜地解释道。

叶阳谨紧紧握住袖中的拳头,仿佛这样才能把心里的气强压下来,让自己保持别人察觉不出的怒意,平和道:“眼见为真,耳听为实,你们虽听了一半,那另可是全部?”

蓝衫女子立马接道:“我们没说一句谎话,句句事实。”

“那你们可知道你们知道的只是一半事实,还有另一半呢?”叶阳谨说完,抬头看向通革台上的景晴,看着她,似乎在说,真相在你这,这是最后的机会。

景晴缓过神来,叶阳谨这是帮她,帮她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可是怎么解释呢,骗人吗?做不到。

叶阳谨看向她,眼里神色复杂,却满是一股坚定,这眼神给了她些许力量,“景小姐,为人处世,只求无愧于心,谎言不可出口,若是出于仁德纯善,却是解释为好。”

叶阳谨此话,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情理之中,不偏私任何一方,只有叶阳谨知道,这句话,他在拼命暗示她道出最终的真相。

景晴神色复杂,想想终是开口:“景晴有几问,请诸位包括学监的几位先生,给景晴一个答案。”说完对着台下众人,施一长揖,对身边的学监子弟,施一长揖,对着座上几位先生,再施一长揖。神色凝重,且坚持,让所有人都心里一凛。

上面有同比试的公子里,有人问:“是何问题,如此重要?”

景晴转过身,对着台下众人,神色忧伤,道:“某日,路遇,有一人,重伤濒死,救与不救?”

“当然要救。”台下百姓回答。

“必当救之。”台上学子皆回答道,这是他们至小学习的仁义之道,必不可违。

“若无把握,救与不救?”景晴没任何表示,继续问。

“要救!”台下众人回答得很快。

“当尽力试之。”“应救。”台上的人毕竟是思虑较多,思考须臾,陆续有人道。

景晴:“若伤及自身,救与不救?”

“这…”众人面色有疑,这问题,却是难答的。人,若不自私,是假,为了他人愿损自己多少,各人各异。

“若为大义,当救之!”身后传来声音,景晴回头,是仅有一面之缘的郑毅,他大义凛然道。

景晴眼里流露一丝感激,感激他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善意帮助。

众人的回答终于不再那么整齐划一,不再那么肯定,前几句,座上的先生皆是远观之,但此问,却涉及到了人之本性和德行修养,已经是先生授学的范畴了。

刘则冉缓缓开口:“此言不假,君子一世,求的是无愧于心,无失于行。可以克己,是为修养;可以助人,却是善德。损己利人,常人难为,却不是不该为。”

郭老点头,“然也。”

此两人一开口,众人皆静下来,特别是雅正学监的弟子,纵使刚刚如何揣测,此时却依然不关心百姓所关心之闲谈,而是品此对话之道。

景晴心生无限感激,她忽然觉得,有人给了她力量,纵然力孤,但总算不是孑然一身,她缓缓道:“那晚,我的确被人劫持,因为,我当时药草在身。”

她知道,如果不说,那今日过后,流传景陵城的,不会是雅智学考的景晴,而是被劫失誉的景晴。最重要的是,她一直心有苦楚但却不曾后悔救人,她不想她所付出的代价,最后变得一文不值、毁及自身。

“这是为何?可是药草珍贵?”有人问。

景晴已经无心注意是谁问的,只是有问有答,道:“非是草药可贵,而是他们要寻的,是会医之人。”

“原来如此。”……一阵私语之声。

“所以景晴才有此问,若损及自身,救与不救?”景晴说完,感觉周身力气都要没了,似乎心内一空,忽然触动心里那最脆弱的弦,喃喃道,“为人一世,若伤及人命,此生,便无法释怀。纵使罪魁另有其人,若袖手旁观,与杀人…何区别呢…”

“然也。”座上一声苍老之声起,众人一看,是郭老,文墨之人自然知道郭老,他一说话,全部肃静听之,其他普通百姓,虽然不识郭老,但一看座次,知道这老人,地位超然,能坐在学监司业身侧,学监司业都要毕恭毕敬的,自然是不一样的,所以全场静下来。

郭老到此,也明白了,也想起之前这女娃娃拜访自己时,最后问的一问何来,本来他还以为是她对义园的一番感慨,看来却不然。

他还记得,那日她问的是:“都说君子当以德善持身,但若有有一日,面临两难之境,救人会伤己,当救是不救?”

而他当时回答的是:“世事难两全,孰有那么多利人利己之事,多是谦让和付出,救人与伤己,如果救的是人命,伤的只是身体发肤或者名利,那固然是人命为重。为人在世,唯求无愧于心矣……但,有几人能坚持一生……”

回忆淡去,他看着这孩子,心想,还是小孩子,被这样指摘,的确是为难她了。

“倾阳,你且过来。”郭老招招手,示意景晴过去。

景晴看得出老人眼里的心疼,心里一暖,迈步到郭老跟前:“晴儿拜见郭老。”

其他人包括司业在内,看此,心里不禁思忖,看这情形,难道郭老和这孩子不仅仅是相识而已,看着多有维护之意。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郭老温和地问。

“晴儿记得,”景晴点头,似是回忆,回想片刻,便答,“郭老当时教导晴儿,人命为重,名利为轻,为人在世,但求无愧于心。”

“然也,”郭老点头,似是对她一人,又似是对着一众人道,“世上安得双全法,仁义为重利为轻。坚持己身,坚定信念,流言,不过是流言。”

一锤定音!

……

景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学监,怎么回的家,怎么睡着的……

只是觉得,仿若,做了很长很长的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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