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晴醒来,看到自己熟悉的床帐,觉得恍惚,想要起身,头一阵疼,她眉头皱起,看了看外面,察觉是白天,“怎么回事?头好痛……我睡了多久?”
“小姐,你可醒了,你睡了快十个时辰了。”紫叶着急道。
“我怎么回来的?”景晴记得昨日是去涉江楼见的百里湛,后来,后来见到了叶阳谨。
“小姐,是叶阳公子送小姐回来的,他派人寻到我们,让我们赶紧回来,见到小姐喝醉了,吓了一跳。”紫菁解释。
“小姐,你怎么喝那么多?”紫叶一脸担忧,想想当时她们都不在,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景晴顿时哑然,忽然想到什么,百里湛,对,生辰贴,“对了,我的生辰贴呢?”她眼睛扫视了四周,却没看到。
“在,小姐别担心,叶阳公子离开时,吩咐我们收好了。”紫菁见小姐着急,赶紧解释。
景晴松了口气,忽然又十分气自己,明知自己酒量不好,为什么还要逞能喝那么多。今天是父亲的忌日!她居然,居然醉得不省人事!
她再也无暇他顾,翻身就起来,“紫叶,让伯翁赶紧准备,今日是父亲的忌日,不能出差错。紫菁,你赶紧准备汤水衣物,我要沐浴焚香。”
醒来是午时一刻,全府上下,在她一声吩咐后,开始一阵忙碌,幸好刘英早已筹备好相关物什,不至于兵荒马乱。
七日了,前六日,景晴都坚守着每日沐浴焚香,素食素衣,抄写经文,但没想到昨日却喝了酒。
景晴沐浴、更衣、戴上白花,在父亲排位前焚香跪拜,一直跪着不起,直到伯翁来请,已到出发的时。
祭礼的一应事务,是有刘英主持的,备牲、洒扫、治祭、陈祭、献馔……景晴全身纯白,全府上下也素衣,景晴跪下九拜后,从刘甘手里接过黄色的菊花,在父亲的坟前,一支一支,一支一支地摆下,似乎那是对父亲一天又一天的思念。
再次跪下,景晴慢慢地,捧起祭鼎里的黍稷梗,一点点地放进烧着的炭炉中。
《礼记》中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抱饮,蒉桴而土鼓,犹可以致其敬于鬼神”。
她拿到了生辰贴,百里府也很快就会送来退婚贴,她把父亲为她定的婚事退了。“爹爹,我,我退了婚,让百里家因为这婚事,失了颜面,你不会怪我吧。”
爹爹多半是不会的,一直以来,都由着她的性子。
静静跪着,仆人们在旁静静守着。
景晴跪着,整个人都像石化的石像,没有动作,没有表情,任由世界变化,任由风吹日晒,她这是对自己的惩罚,惩罚自己,居然在父亲的忌日醉酒不醒,惩罚自己有负父亲的期许,不是退婚,而是,没有让自己好好地生活,没有让自己得到幸福。
很久,日头从斜方,缓缓西斜,刘英上前,“小姐,时辰不早了,且先回去吧。”
景晴才抬头,看看天,良久,才道:“回吧。”
于是刘英才吩咐撤祭,一府上下几十人,浩浩荡荡地往景陵城回。景晴走时,还不时忍不住回头,最后看不见了,才径直离去。
回到景府,景晴看着稍显疲惫的下人们,道:“伯翁,一天下来,大家都累了,且先用过晚食,早点休息,明日可午后再各执其事。”
“是,老翁这就是安排。”刘英退下,景晴带着紫叶紫菁径直往简锦轩走。
“小姐,您是先沐浴还是?”紫菁问。
“先行沐浴吧。”景晴点头。
梳洗完,景晴只喝了小碗羹汤,便没了胃口。
“小姐是不是疲了?要不先歇下?”紫菁道。
景晴摇头,起身去了书房,经文还有一卷没抄完,她自己磨墨,抄完,已然是亥时。
她放下笔墨,想要站起来,方觉察,脚已经不听使唤,在父亲墓前跪了一个多时辰,在书房席地抄了一个多时辰的经文,她用尽手的力气,还是没让自己站起来。
“紫叶。”她唤道,没听到动静,“紫叶?”
“啊?”靠着门边睡着紫叶被一惊,赶紧起身,“小姐,怎么了?”
“过来扶我一下。”景晴招手道,在紫叶的搀扶下,景晴才一拐一拐地慢慢挪到寝阁内室。本想着让紫叶拿点热水敷一敷膝盖,但看到一脸疲惫的紫叶,只让她赶紧去休息,自己便躺下。
“晴儿,为父且问你,今有大器五小器一容三斛,大器一小器五容二斛.问大小器各容几何?”景易笑着,出其不意地问正在喝汤的景晴。
景晴在脑子了转啊转啊,凭空就是算不出来,她不答,反问道:“我问开店李三公,众客都来到店中,一房七客多七客,一房九客一房空,问有多少房间多少客?”
“8间房,63位客人。”景易说完,喝了口茶。
“爹爹耍赖皮,明明你只是读的书比我多,不是比我快。”九岁的景晴放下喝了一半的羹汤,不愿意再喝。
“先喝完,爹爹教你怎么一下子算出来。”景易放下茶杯,伸手过来抚了抚景晴的额发,微笑着道。
“我要解九连环。”景晴心思一转,半是撒娇半是耍性子道。
“好,就解九连环。”景易点头。
“爹爹,我还是不会……”沉睡在梦里的景晴,呓语着,眼角流出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