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外围，景晴和杨敏言总共四人，扰着林子边沿一直慢悠悠地骑马，绕了大半个林子，到了山林的另外一边，这边有一小泉瀑。

“到了，到了。”杨素琳高兴地往前方指。

果然，见到一方不大的泉瀑，虽然不算壮观，但于常年鲜少外出游玩的她们来说，见到水，自然是开心的。

小泉瀑不似高山瀑布那般飞瀑凌空、喷烟吐雾，倒有些许小家碧玉的潺潺流淌，泉瀑源于山林后一小石崖，说是石崖，却有翠绿的灌木扎根石缝，迎难而生，迎风而长。路树丛中出现的小泉瀑，就像山腰上垂下来的白绸带，清新脱俗。

“兄长他们自去狩猎了，要不我们抓鱼？”杨敏言兴奋道。

“这……”后面的四人，有两人瞬间露出惊异神色，是杨凝和康季兰。吴瑶是武家出身，自然不会有太多忸怩之态，虽然并不反对，但也没显示出多少兴致，她倒是比较喜欢狩猎。

杨敏言看着三人神色，最后眼睛眨巴着看着景晴，景晴很礼貌地一笑，心里不知道作何回答，其实她到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外人若看见了，也许就不尽然是自己觉得就行。

“倾阳，你坐了那么久，就不想下马走走？”杨敏言道，“虽然你的马儿走起来很稳当，但那么久，你也该累了。”

她说的的确没错，景晴很少骑马，甚至说，很少走动，体力自然不太好，所幸这灰翎乖巧，走得很平稳，不颠簸，所以不算很辛苦。

看着敏言似乎很想去，身边三人都只想在旁看着的意味，想着是她邀自己来的，主人盛情邀请，却之是不太好的，而且，那泉瀑，的确清澈澄明。“敏言如果不怕秋天泉水寒凉，我便陪你去吧。”

“不怕不怕，上来再烧把火烤烤，保证不会惹风寒。”说完，像是怕景晴后悔似的，一跃便下了马。

景晴没有她那么熟练，慢慢地抓稳缰绳和马背，才踏着马鞍下来。

“你们可在一旁看着，也可以自去玩玩，我们俩有伴。”杨敏言看向马上的三人，拉着景晴就往泉瀑走去。

泉瀑下面有一弯小潭，水很清澈，看得到水并不深。

“倾阳，把鞋子脱了，”杨敏言边说边坐在石头脱鞋子，“你的胡服真好，挽起来就行，我的马面褶裙现在倒十分碍事。”

杨敏言看着那百褶裙，只能一只手拎着，只剩一只手，如何抓鱼，这让她有点懊恼，“倾阳，就靠你了，我这只手难遮天。”晃着自己空出来的右手，十分恳切道。

“我……我不会抓鱼。”景晴此时已经挽好裤腿，膝盖以下露出白皙的小腿，看着一潭水，摇摇头，看似很正经地道，“只能祈祷遇上瞎眼的鱼儿了，愿者上钩。”

“哈哈，”杨敏言瞬间笑了，“那就看看有没有盲鱼上钩。”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摸下水，还好水里的石头润滑，不硌脚，但却是要小心滑倒。两人慢慢腾挪下小潭，果然，一下水便看见有一条两条的鱼儿游过来游过去，两人本来还觉得水很是冷，立马来了精神，转移了注意力。

杨敏言没法双手用上，想了想，轻声道，“倾阳，我拉着你，稳住不让你摔了，你尽管放心去抓，抓到了我们就有烤鱼吃了。”

“你会烤？”景晴直接略过过程，先不管能不能抓到，问道。

“我不会，但大哥会，让他烤。”杨敏言道。

景晴心里想，大抵是无功而返的，自己是个走路都要小心的，哪比得上人家长在水里的。不过，试一试，也是不错的，毕竟长这么大，还没抓过鱼。

舍戾喜欢吃肉，但不知道喜不喜欢吃鱼，这西域的物种，不知道会不会被鱼刺噎到，想想，心情似乎欢悦起来，倒来了劲。

看到脚边游过一条景晴在杨敏言疯狂的细语暗示下，悄悄伸手，却在触到水面时，那鱼就一溜烟不见了。

试了很多次，慢慢地不行，迅速地也比不过鱼儿快，景晴每每都抓空，倒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心里杂事全部被抛下了，只剩下一件事，抓鱼。

试了很多次，杨敏言看着着急，却腾不出手，她拍拍景晴：“倾阳，你帮我抓着裙摆，我摸过鱼，我来试试，我就不信了。”

景晴点头，帮她护好衣摆，给她腾出手来抓鱼。杨敏言此时终于能一展身手，十分兴奋，左瞅右瞅，看看鱼儿在哪里，每见到一条，就伸手去抓，都是手里一空，她站了一来，喘口气，又半蹲下来，这次她耐住性子，等着时机。

“来了来了，好大一条。”看到一条大鱼悠悠游来，杨敏言半蹲着，双手已经准备触动，一抓，抓到了鱼尾，却一下子滑走了。

“好滑，等我再抓你。”

“小心点。”景晴小声道。

杨敏言点头，这次一定要一击即中，果然，那条鱼似乎仗着胆子大，浑身滑溜溜的，就没把刚刚的教训记住，又出现在杨敏言面前。

杨敏言这次憋足了气，等着它游来游去，慢慢才靠近自己。看准时机，一抓！

“抓到了！抓到了！”

“小心！有蛇！”

“啊！”杨敏言一个手抓不稳，大鱼一跃，从她手里腾空飞起，跃到头顶高度，杨敏言抬脚就要去抓，谁知道脚底没站稳，整个人斜了前倾，景晴一时间乱了阵脚，后面有人说有蛇，前面的人要摔了，只能胡乱凭借本能去捞前面的人，却……

马上的两人飞快下马，飞奔而来，景晴被杨敏言的身体牵着，两人一起倒进水里，哪里还顾得上想什么蛇。

吴瑜和何衍一跃进水潭，快速扶起倒在水里的两人，吴瑜还趁势看了刚刚还见在水里的水蛇，却不见踪迹，松了口气，却怕是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是边扶人便注意脚下。

“噗。”杨敏言是往前栽下去的，呛了一大口水，此时被扶起，硬硬咳出声。

景晴是侧着倒下的，虽然没有杨敏言狼狈，却也是湿了个透。

“你们干嘛！”杨敏言刚刚只听到后面有人大喊，搞得她手不稳，鱼儿没了，还成了落水的狼狈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何衍扶着她的手吓得一松，慌忙解释道：“我刚看到一条蛇在水里，所以……”

“蛇？啊，在哪？”杨敏言瞬间花容失色，刚甩开何衍的手，此时一把抓住，往他身边靠。

景晴也是顾不得看扶她的人是谁，很警觉地看着水里，脚却因为着地，心里真怕一眼就瞧见什么东西出现在脚边。

“没事了，应该是溜走了。”身边人的声音响起，不像何衍般惊慌失措，倒是让人心安。

“先上去吧。”吴瑜看向何衍，示意他扶着身边的人上岸，何衍点头。

吴瑜刚要伸另外一只手去搀扶，却感觉到景晴推拒开他原本扶着她手臂的手，景晴缓过神来，感觉到安全了，立马感觉到那只搀扶自己的手，刚从水里起来，眼被水侵，有点模糊，她也来不及抬头多看对方的脸，就推开那人的手，“多谢，我自己走。”说完缓缓抬布往岸上走。

出了水，四人才缓过神来。

才看清究竟怎么回事，原来是吴瑜和何衍骑马到此，看到两位小姐在抓鱼，本想着不好靠近，正欲调转马头，何衍却看到水里有一蜿蜒曲折游着的水蛇，大惊之下喊出了声，却不曾想，直接把两人吓到水里去了。

“你们……”杨敏言真的是欲哭无泪，看着对方也湿了大半，终究是骂不出口，何况对方不是有意的。

“实在对不住，我是怕那蛇。”何衍着急解释道，“我没想到，会把你们吓到。”说完，有些惭愧且委屈地低了低头。

“好了，总归没事。”吴瑜说，看着湿透的两人，“你们得赶紧回去，深秋潭水本就寒凉，你们这样容易着凉。”吴瑜知道他们自己衣服湿了大半，所以没办法脱下外袍给她俩。

“我们的马。”杨敏言看着不远处，本来马儿离他们很近，可能刚刚被吓到了，走远了不少。

景晴一声不吭，上了岸，才打了个冷战，秋水真的太冷了，她咬了咬牙，从腰间拿出一物，吹了一下，那不远处的灰翎，便往这边跑过来。

何衍看到了杨敏言的马还在那边，便很自觉地道：“我去帮你牵过来。”说完，小跑着去了。

灰翎很快便跑到几步之外的地方，等待着主人。“敏言，这离营帐有多远？”

杨敏言摇头，她们刚刚一路骑马过来，一路说话，中间倒是策马跑了好一阵，倒没注意究竟走了多久。

“挺远。”吴瑜回答，“这里离营帐，如果走外围，兜个大圈，比跃过树林直行，要慢上许多。”

“树林可安全？”景晴问，看着何衍牵马往这边来。

“有我们在，无事，只是要认认路。”吴瑜坦然道。

景晴看向杨敏言：“敏言，我们走近道如何？”

“不会迷路？”杨敏言征询地看着景晴。

“放心。”景晴说完，还是拿刚刚吹的那个骨哨，吹了几下，有长音，有短音，“我把舍戾唤来，不会迷路。”

“好。”杨敏言点头，看着何衍已经牵着马走近，自己起身，向马儿走去。

四人上马，往林子里去，林子里有横七竖八的小径，骑马一人的宽度倒是很快，吴瑜在前，何衍在后，将两人护在中间，策马小跑。

景晴把骨哨含在嘴里，时不时吹一下，引导舍戾找到自己的方位，才一小会功夫，果然一小东西出现，在何衍一惊之下，窜上了景晴的马。

景晴半抽缰绳，慢慢停下来，杨敏言在景晴后面，也慢下来。

何衍以为是野兽，顿时抽停缰绳，“这是？”

“这是我的驯兽，让它带路。”景晴解释道，感觉到前面的人也停下，她看向杨敏言，“吴公子，由它带路，可最快到。”她上岸之后就认出了，是何衍和吴瑜，吴瑜正是棋艺对决时，和她一比高下的吴氏公子吴永珏。

景晴说完，骨哨吹起，和刚刚不一样的，但舍戾却一下子知道指令，蹿下马，朝前奔去。

吴瑜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立马驾马跟上，后面三人随后。

在林子深处，一路直行，十分顺畅，却在过了密林后，小径宽敞起来，开始可以两人并行。迎面而来遇上两人。

吴瑜和景晴在前面，一眼就看见来人，是杨楚之和叶阳谨。

双方在距离地方几丈处勒住缰绳，叶阳谨一看对，立马发现浑身湿透的景晴，头发都还有些湿哒哒的一小戳一小戳的。

杨楚之也看到了在两人身后的杨敏言，也是一惊，怎么如此狼狈的模样。

两人立马翻身下马，叶阳谨到景晴马下，伸手，景晴看了看，感觉他这是扶她下马的动作，她顿了顿，才虚扶一下，下了马。

还未想好怎么打招呼，对方已经利索地解带，景晴一愣，转过脸去。

对方很快将外袍和春锦长衣脱下，自己剩下一件夏衣厚度的衬甲白罗袍，因为是深秋，多穿了一件，另外为了骑马射猎方便，外面还加了一条玉带。他利索地脱下，旋即便披在了景晴身上。

“伸手。”叶阳谨道，手中拿着一只空空的袖子，景晴一脸愣住地怯怯伸手，叶阳谨又看向另外一边空空的袖子，景晴只好照做。叶阳谨把外袍再给她披上，正要给她系上玉带，她微微往后一缩，“不，不用了。”

男子玉带，怎能随意就往自己身上系。

“骑马不便，要束住衣袍。”叶阳谨解释道。

景晴想了想，要是骑马时这两件还要到处翻飞，的确更加不雅，眉头不觉一凝，却见对方也没等她点头，就把玉带往她身后一甩，另一只手抓住，旋即便围住了她的腰。

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然系好了，景晴只好默认，看到周围几人的眼神，忽然脸烫到了耳根。

“上马。”叶阳谨扶她上马，随后回到自己的马那翻身而上。

杨楚之也取下自己的外袍，给杨敏言披上，已经上了马，一行六人，往林外策马。

刚刚，吴瑜和何衍他们，把这一幕是看在眼里的，却没人说话，只是心里各自讶异。

回到营帐，景晴和杨敏言分开，回到各自的营帐，景晴下马后，发现叶阳谨的外袍实在是长得紧，双手提着快步往帐子走。

紫菁紫叶看到景晴吓了一跳，“小姐！”这一身男子衣袍，一头湿透的发髻，是自己小姐嘛？

“怎么了？”紫叶紧张地过来，扶住景晴。

“快去给我拿一身衣裳，好冷。”景晴也没时间解释了，这浑身湿着，又冷又难受，还好刚刚回来有这外袍挡挡风。

紫菁紫叶侍奉景晴换了衣服，杨家的侍女便送了姜汤过来，景晴喝下，直接在帐子里休息。紫菁紫叶退出帐子守着，两人对视良久，怎么觉得，这半年，似乎每次出门，都不太顺利。每次都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着实是不能随意让小姐出门。

今日之事，只有几人知晓，景晴稍作休息，暖和过来，便去和杨敏言告辞，杨敏言一脸的歉意：“对不住，要不是我拉着你去抓鱼，也不会掉水里。”

“不是你，况且也没什么事。”景晴安慰道。

“都怪何双羡！”杨敏言忽然气鼓鼓的，“有蛇也不能这样大吼吓人啊，万一掉水里直接进蛇肚子里了，那更惨。”

“何公子也是好心，不能怪他，就当这次是个意外。“景晴笑着。

“就当过去了，算了。”杨敏言甩甩手。

“敏言，我是来和你告辞的，我先回府了。”景晴自知自己身体还不是完全好，怕呆久了又招惹风寒，况且，在这也没什么事了，只是要看看杨敏言。

“好，你先回去吧，万一着凉就不好了。”杨敏言点头，便吩咐下人送景晴出去。

出去前，景晴转身，“敏言，要是见到吴公子，代我向他致谢。”今日，虽然是意外，但吴瑜和何衍的确帮了她们。

杨敏言点头。说来也奇怪，这吴瑜明明是景晨丈夫的亲弟弟，却和景晴压根不认识，这倒是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