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琉斩了茶木雅首级,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向胡亥跪拜,“阿琉有今日,全拜公子所赐,从此阿琉便是公子的人,即便给公子为奴为仆,作牛作马,也绝无怨言。”
说完泪水涟涟而下,胡亥将她扶起:“祭主何以至此?别忘了,事情还没结束呢。”
他对杨诸道:“三老大人,接下来要看您的了。”
胡亥给杨诸安排了一场虚张声势的计策,命游巨等人在边境镇守,仅杨诸和几名随从一起去见阿依沙。
此刻在句町国内难免人心惶惶,好在黑夫治军还算严谨,没有纵兵在句町境内烧杀抢掠,反而以金竹盟主的名义,向民众发布茶木雅的罪行。
对句町民众来说倒不难接受,本来茶木雅就不得民心,违背传统夺取王位的事又闹得沸沸扬扬,早就人心焕散,再加上几百年来金竹是夜郎名正言顺的盟国,在民众心中属各方国国王的上级,既然盟主都说了茶木雅不是好人,那就更无人怀疑。
于是阿依沙开开心心地准备当句町王,然而属下飞马来报:“在严道以北,发现大批来路不明的人马。”
阿依沙和黑夫立即赶到严道以南的山坡上,看到远处烟尘四起,从大道后弥漫开来,不知道来了多少兵马。
这便是胡亥虚张声势的计策,其实是明登和井各带一小队人马,在马毛后拖着树枝来回奔回,搞得烟尘漫天,再加上杨诸前来时一千多人马一齐从地平线后出现,军容整肃,声势浩大,看上去颇为惊人。
“报!”有前锋飞快报告阿依沙:“对方遣使来报,乃是秦地楚军,声称有两万大军,要与我军谈判。”
阿依沙倒是镇定,黑夫却变了面色,“快请。”
阿依沙不耐烦地道:“请什么?我金竹子弟以一当十,区区两万大军怕他作甚?”
如果真让阿依沙作主说不定反而不会中胡亥的计,但黑夫到底老成持重,劝道:“殿下不可。我军刚和茶木雅恶战一场,虽然获胜,但死伤者甚众,军队急需休整,肯定不是对方两万大军的对手。对方既然没有进攻,便是有谈判的余地。如果强行应战,怕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阿依沙虽然傲娇,到底不是傻子,见黑夫说得这么严重,倒是犹豫了。
这时又有人来报:“胡坚公子求见。”
“有请。”
胡亥与汪平、阿琉一同到来,“参见公主殿下,黑夫将军。”
阿依沙道:“何事?”
胡亥道:“禀殿下,大喜事。阿琉祭主依黑夫将军之计,与在下会合,茶木雅兵败逃遁至严道,与楚军会合,本想反攻。幸得在下与楚军首领杨诸是旧识。经在下劝说下,杨诸将军明了茶木雅大势已去,一怒之下已将茶木雅擒获。”
阿依沙大喜,“那还不送过来?”
胡亥道:“只是当初茶木雅借兵之际,曾向楚军许下承诺,以万金之礼回赠。杨诸将军声称,既然茶木雅拿不出这笔钱了,只好着落在句町国。既然公主殿下已是句町王,此事便请殿下定笃。”
阿依沙大怒,“茶木雅说给钱,又不是我说的。”
“可要是没钱,他们便要进兵啊。”
“打就打,怕……”
黑夫急忙打断阿依沙,“殿下稍安勿燥。”问胡亥:“杨诸将军何在?可有谈判意向?”
“他随楚军在大道扎营,离此不到五里。”
“你能请他亲自来谈谈吗?”
“这个……得看使者的意思。”
来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游巨。只是让胡亥没想到的是,何仁杰居然也跟着过来了。这可是他计划之外,而何仁杰得意洋洋,冲他直眨眼。胡亥又不好问什么,暗暗着急。
而且何仁杰赫然一副主人派头,比游巨架子还大,一到阵前就叫道:“哪位是阿依沙公主殿下?”
阿依沙冷着脸骑马出列,“我就是。你是谁?”
“在下何仁杰,秦地军中特使。公主殿下,听说你是句町王了?”
“正是。”
“那就好。我们的条件很简单,交付两万酬金,茶木雅还给你们。”
“你想得美。这条约又不是我们定下的,再说,我们还要茶木雅这丧家之犬有什么用?”
何仁杰面色一变,“殿下,我可说清楚了。要是不付钱,我们大军即刻进兵,句町上下,定杀个鸡犬不留。”
“你敢?”阿依沙大怒,“给我把他拿下。”
沙的一声,游巨和他身后兵队同时抽刀在手,虽然只是一支小队面对金竹大军,却是悍然不惧。
“且慢。”胡亥连忙上来打圆场,挡在中间,在经过何仁杰身边时暗道:“你来干什么?”
“苏全大人让我来的。”
原来何仁杰认为自己在整个事件中啥也没干,太没面子,吵着让苏全安排点活,苏全被这小舅子吵得实在没办法,让他当个严道监军的虚职。可一时忘了同杨诸说明,杨诸就真以为是苏全派来的监军。
后来随军入句町后,挑选谈判人选时何仁杰自告奋勇,杨诸想苏全推荐的人肯定不差,就真让他来了。
其中细节胡亥不得而知,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让他把这特使做到底。
好在黑夫巴不得有人劝架,其实就算他知道楚军是虚张声势他也不想打这场仗,因为乱战中万一伤到公主,他没法向金竹王交差。
所以见胡亥出来,便暗暗站到阿依沙前面,悄声劝阿依沙回去。阿依沙还想任性,但黑夫由不得她了,毕竟她的安全最重要,强行令人把她架回宫殿。
胡亥道:“如今有金竹国公主在此,金竹王乃夜郎盟主,区区万金不在话下。如今茶木雅已死,当初杨诸将军只是受了她的蒙蔽,大家不必伤了和气。”
又对黑夫道:“将军,随您而来的豹兵都是跟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何必为了钱财等身外之物,徒伤性命?”
黑夫略一沉吟,道:“此事我也不好作主,须请大王定笃。”
何仁杰哈哈大笑:“堂堂夜郎,自称大国,区区万金都拿不出来,笑死人了。”
这话激怒了黑夫,但他马上发现,还真的拿不出来。
茶木雅穷兵黩武,早就弄得国库空虚,加上夜郎诸国大多贫穷,除了金竹基本没有黄金储备,但也不到十万金,是以备国家大灾之年的。他进宫就查过茶木雅的库存,当真是家徒四壁,这也是她迫不及待要发动战争的原因。
可这也不能让金竹王来买单啊。
胡亥看出他的为难,“不如这样,以三日为限,句町王肯定给将军一个答复,如何?”
何仁杰哼了一声,“就给公子一个面子,三日之后我会再来的。”
说完与游巨打马离去。黑夫怒道:“这特使好生张狂。”
胡亥心中暗笑,心想何仁杰虽是一通乱来,倒是错有错着,基本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便道:“将军,就请火速通报金竹王,早作定笃,以免兵刀之祸。”
黑夫道:“此事大王断不会答应。”
“可不答应,就会引来战事。公主又一定要在此当王,又如何保证公主的安全?”
黑夫心道那就不当了呗。但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一时没了主意,便问:“公子有何良策?”
“在下确实有个两全齐美的计策。不但可以免了破财之祸,还可为句町赚进生意。”
“哦?请讲。”
胡亥道:“这支军队乃荥经与严道二县的联军,为首的是荥经的苏全和严道的杨诸。在下听说他们有意在严道附近设立织布厂和集市,制作布匹,行销巴蜀等地。但句町王一直不肯。如果严道同意开放通商市场,说不定他们便不要钱了。”
黑夫道:“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此事可为句町乃至整个夜郎增加收益,是好事啊。”
“的确是好事,就怕公主不同意。”
“那公子能不能想个办法说服她?”
胡亥道:“将军,您与公主熟络,可知她喜欢漂亮衣服吗?”
黑夫是聪明人,一听就猜到胡亥的意思,“公子的意思我懂了。一个时辰后,我们一起去面见公主吧。”
阿依沙被强行架走,正在宫里生闷气,没多久,听到下人来报,说黑夫与胡亥求见,她没好气地同意了。
看到黑夫时她正要发作,却见黑夫身后跟着一个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慕腾的老婆赵氏,她手中捧着一个很大的绢包。
黑夫问:“殿下,关于楚军强索金钱一事,殿下如何定笃?”
阿依沙怒道:“待我回禀父王,召集各国人马,杀他个片甲不留。”
黑夫道:“公主息怒,就为一个小小的句町,大王肯定不会大释兴兵的。”
阿依沙气得跺脚,“他答应我要当王的,怎不作数?”
黑夫终于板起面孔,“殿下,军国大事,不可任性。在下身为将军,须为千金竹子弟性命着想,绝不会打这场无谓之战。公主若是不听,末将只好请公主回金竹了。”
“你……”阿依沙第一次碰钉子,但无可奈何,她也清楚军队是黑夫的,真要闹将起来可没人听她的。
“将军,不可冲撞殿下。”
黑夫唱完黑脸,到了胡亥唱红脸的时候了,“在下有一计,可解眼前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