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口溜进来,吹乱苏清披散的的长发,坐在一旁把玩她头发的陆侯爷受到波及,转头打出一个喷嚏。
苏姑娘偷笑,分了心,眉尾没刹住,化成怒目金刚的眉形,她只好放下眉笔,执起桌边的白纱布,小心翼翼地擦着。
陆侯爷挑起嘴角,手覆上去,跟她一起。苏清透过铜镜望进他眼里的珍惜,心中涌上欢喜,笑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陆渭然似有所觉,将人抱过来,面对面坐着,看清她眼底未散的笑意。他便歪头坏笑,勾过苏姑娘的几缕发丝挡住她氤氲的双眸,低头凑过去,双唇似贴未贴,欲碰未碰,呼吸交缠。
苏姑娘双眼看不清,唇上的感觉就愈发强烈,她脸上红得鲜艳,睫毛颤抖。
陆侯爷这才满意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手扣住她的腰,将唇落下去,苏清连忙闭上眼。
窗外的风再次溜进来,吹乱了一池春水,留下满室缱绻。
等到苏姑娘呼吸急促,轻轻推搡,陆侯爷不得不意犹未尽地撒手,抱着她转过去。
苏清靠在他怀里,缓下呼吸,眨了眨眼睛,撒娇道:“爷,你去床边坐着,你在这里杵着,我老是分心,咱们这一天甭想出去了。”
陆侯爷今日休沐,约好了跟她上街,苏姑娘欢欢喜喜地爬起来梳妆,谁料忠勇侯一个劲在旁边捣乱,不是动手动脚就是乱动桌上的妆料。
陆渭然特别吃她这一套,举手投降,“好好好,爷走,你仔细弄。”
忠勇侯乖乖盘腿坐到床上,单手撑脸,无声无息,可怜巴巴地望着嫌弃他的心上人。
苏姑娘不用回头也知道陆侯爷的表情,她嘴角的笑渐渐扩大,摇摇头,认真拿起眉笔,对着铜镜,细细描摹。
自那次大比,陆渭然宣誓所有权后,她和他的关系早已人尽皆知,这是他们第一次上街,她很重视。陆渭然毕竟贵为侯爷,而她只是一个青楼妓子,哪怕任人捧上天,在世人心里也贱如蝼蚁。
他很好,视我若珍宝;我心喜,视他作良人。
所以她不能给陆渭然丢脸。
苏姑娘没让陆侯爷苦等,她将手上多余的胭脂擦净,徐徐起身,对他嫣然一笑。
哈欠打了一半的陆侯爷,精神立马振奋起来。在苏清眨眼的功夫,已近前来,把她搂入怀里,手腕翻转,聚气,掌风挥开窗户,脚尖一点,带着人闪身而出。
急速的下坠感让苏姑娘色变,她死死抓住始作俑者的衣裳,努力地憋住大叫。
陆侯爷感受到心上人的害怕,忙降下速度,心虚地将人抱紧。
饶是如此,苏姑娘也是全身发软,陆渭然甫一放开她,她差点跌倒,陆侯爷忙抱住她,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这个笑容猥琐,那个笑得了然,还有一个同身旁人窃窃私语......苏姑娘脸“咻”地红了,一头撞进陆渭然怀里,想着死了算了。
忠勇侯自知理亏,对心上人赔着笑脸,同时不忘抬头,朝周围人瞪眼呲牙,看什么看,还不给爷散了!
路过的行人才该干嘛干嘛,讪讪地走了。
陆渭然便贴近她耳朵,哄她抬头:“没人了,都走了。”
苏姑娘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确实没人了,才抬起头,跟陆渭然拉开点距离。
忠勇侯笑容无辜,手从袖中伸出来,想牵她,苏清撅起嘴避开他,径自往前走。
陆侯爷委屈地跟在她后头,前面的苏清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向后伸出了左手。陆渭然扬起嘴角,欣然牵住,两人并肩而行。
陆侯爷心里美滋滋地想着这事就这么过了,谁料下一刻,陆侯爷手上传来疼痛,他轻“嘶”一声,转头对上心上人笑盈盈的眼睛,仿佛用指甲掐人的不是她。
“怎么了?”
陆侯爷摇头,笑得温文尔雅,“没什么。”
看他忍耐得辛苦,苏姑娘心里的气便渐渐消了,她收起指甲,晃晃他的手,陆侯爷不解地停下来。
苏姑娘抬起他的手,抚摸掌心里的印子,低头吹气。晨间的阳光落在她脸上,熠熠生辉。陆渭然的心有节奏的跳动,他用空出的手,摩挲她的脸,轻轻一笑。
苏清很快抬头,重新牵住他,“走吧。”
“嗯。”
两人携手同行,到陈氏布庄前停下步伐。
陈氏布庄是上京城有名的布庄,代代相传,已有百余年历史。他家布料佳,款式新,所以城中的贵人家眷每每置办新衣裳,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苏姑娘也不例外。
现下还早,不到生意最好的时候,铺子内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客人,几个伙计三三两两凑在一起闲聊,陈掌柜的乐得清闲,靠在摇椅上,拿着紫砂壶对嘴喝独茶。
守在外头的伙计刘里冬本来无聊地蹲在地上画圈圈,耳边突然传来脚步声,他抬头,见陆渭然和苏清停下来,忙站起来,回身高喊:“贵客来了!”
他率先露出笑脸迎上去叫人,“给陆侯爷,苏姑娘请安。二位小心脚下,里边请,里边请。”
陆渭然点头,揽着心上人往里边去。
陈掌柜听见动静,早放下茶壶,领着一干伙计毕恭毕敬地等在门口,他扬起笑脸,“侯爷和苏姑娘能来,鄙店蓬荜生辉,随意看,随意看。”
说着一干人等就要跟在他们身后伺候,陆侯爷额角一跳,他一个军汉,很多事情习惯了自己做,看个布料,哪里值得这么多人伺候。
苏姑娘心里偷乐,回过头指着刘里冬,“就由他跟着吧,你们都去忙自个儿的事,不用过多伺候。”
“是。”张掌柜应了,使眼神让刘里冬用心伺候着,这可是顶了天的贵客,轻易得罪不来。
刘里冬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后头,殷勤道:“侯爷,苏姑娘,这个月庄子来了批新布,卖得正红火呢,小的领你们看看?”
“好,有劳了。”苏姑娘态度和善,牵着陆侯爷跟在他后头。
“就是这儿了,您且看看。”刘里冬带着人七拐八绕,最后走到挂满五颜六色布料的木架前停下。
苏姑娘颔首,细细打量起来,她沉吟了一会,指着木架最上层挂着的天蓝色布料,“我想看看那块天蓝色的布料,麻烦你帮我取下来。”
“好嘞。”刘里冬应了一声,去外头招呼人拎梯子进来。
苏清趁势转头,双手扣住陆渭然的,十指交缠,“侯爷怎么从刚才起就不说话,可是累了?”
陆渭然笑着摇头,“我只是不懂其中门道,怕胡乱插嘴,丢了你的脸。”
苏姑娘眼眨眨眼,松开手相扣的十指,搂上他的脖子,凑近他耳朵,坏笑道:“我的脸早被侯爷丢尽了,侯爷不要怕。”
忠勇侯:“......”
陆侯爷刚要开口辩解,刘里冬拎着木梯进来,他只好闭嘴,心里内伤,爷怎么就给你丢脸了?
刘里冬动作利索,很快将苏清要的布挑下来,双手捧过来,苏清伸手接过来。
苏清展开布料,发现内里绣了白色的兰花,细腻精致,手摸上去的感觉也不错,丝滑柔顺,她有点惊喜,微微颔首,“就要这个了,劳你替我量一下身,裁好后直接送到楼里。”
“哎,小的明白。”
说着,刘里冬拿着量具就要上手,苏姑娘也配合地张开手,不料中途横过来一只手夺下他手里的量具。
刘里冬抬头望过来,陆侯爷挑眉,“这事本侯亲自来,你旁边候着就行。”
“是。”他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垂头敛目。
苏清知道陆侯爷醋劲又犯了,没有挑明,只是踮起脚尖亲上他的侧脸,笑眯眯道:“麻烦侯爷了。”
忠勇侯心中微荡,欣然点头,“小事,小事。”
陆渭然从来没动手给人量过身,但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像模像样地给心上人量了尺寸,说给一旁的刘里冬,小伙计识趣得很,一直低头记着,没抬头。
一切结束后,陆侯爷满意地掏钱,看刘里冬顺眼,还随手赏了他一两银子,刘里冬千恩万谢,嘴上马屁不停将两人送走了。
苏姑娘挽着陆侯爷的手,嗔怪地瞪他一眼,“乱来!”
一两银子说赏就赏,苏姑娘跺脚,真是太败家了,要知道杨侍卫一个月才五两俸银。
陆侯爷摸了摸下巴,眼睛看到前面的首饰铺,立马转移话题,“苏姑娘头上的玉簪该换了,爷为你置件新的。”
苏清无奈,跟他进去,掌柜的出门相迎,十分客气地推荐了铺里时新的的簪子,苏清认真听着,陆侯爷则左右打量,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不远处的金色梅花样式的簪子,“那支金簪,拿给爷瞧瞧。”
“好嘞,侯爷好眼力,这可是铺里的好宝贝,名叫‘金崐点翠梅花簪’,清雅淡然,倒是和苏姑娘相得益彰。”
掌柜的迈步去拿,不一会儿就递到陆侯爷手里。
苏清抬眼看去却愣住了,等陆渭然把玩过,插进她发丝时,她也没回神,陆侯爷只好轻揽她的腰身,将人搂进怀里,揉了揉她的头,低声问,“怎么了?”
“这个簪子,是我和我娘当年穷困交加时当掉的那一支,名字也是我胡乱诌的。”
苏清依偎在他怀里,情绪低落。
一旁听清的掌柜:“......”不是,客人,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