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那几分孤寂的眼眸再次望来:“你现在再看,有何不同?”
他摇头,明明那眼眸里的孤寂是那般熟悉,可是……
“不知道,就是……不同!”
“非她不可?”
正在懊恼自己有些神经的他身子一颤,握着那把剑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
“唔生平宏愿,凭手中之剑。败尽天下,赢得美人!”
“可惜了!你若修行,定当是个习剑的天才!”
他沉默,两人隔着半步距离并肩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愈行愈远。
“我……”
他犹豫了会儿道:“我听闻过你的一些事,也知道仙人的存在。”
“哦?你还知道什么?”
他眼眸半垂,几分无奈:“还知道我曾一见倾心的那位女子可能只是你这等仙人的一个小法术,更知道我的仇家已经向京城通风报信,远在北国的皇帝正领着他的千军万马来阻止我继续骚扰红府!”
最后,他道:“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你错了!”
红火火脚步停下,转身无悲无喜目光寂静的与他对视:“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她,因为她是我,而我永远是我!”
话有些绕口,两人却都说得明白也听得明白。
许久,他紧握着手中剑道:“客愿伴我百年?我愿意抛弃魔教,从今而善!”
“你又错了!”
红火火手指一点,在那一刹那让他重温了自己这纵横江湖的二十余年。
他名为桥生,和每个不值一提的青楼故事一样,自己的娘亲是一匹供有钱人玩弄的廋马,而他那亲爹是上京赶考的穷书生。
当时这世间还有磐安国三字,他的书生老爹和廋马娘亲私定终身,说待金榜题名时定要大红大轿的娶她过门。但真当到了那时,负心的男人入赘了官家,再提往年誓言,却满嘴的门当对户。
知晓自己怀孕,想一了百了的女子咬牙决定哪怕独自扶养孩儿,也要继续活下去。
求着那最后的香火情,让他把他从青楼里赎了身,然后隐瞒孩子的存在一路颠沛流离去了异乡。再后来的后来,桥生来到这世间,懵懂的与娘亲过了生活了几年,一次亲眼见证娘亲被山上的劫匪轮j而死后,淳朴性子的他开始走上了另一条路。
劫匪头儿见他不哭不闹便来了兴趣说他可想报仇?
他瞪着眼睛点头说想!
劫匪头听了也不恼,哈哈大笑,说了一句是个狠角!
话刚落下,下一秒却一脚狠狠踢了过去,把年仅五六岁的他踢飞到墙角,磕出了一口碎牙。
那日,劫匪头儿捏着他的下颚说:“小子!没钱没势的人想要报仇,就得先把自己当畜生一样养着!!”
从那以后,他虽被带上了山,但所有苦活累活都在做,甚至有人心情不好揍他几顿也得咬牙受者。
劫匪头儿除了亲自教他习武外,其他事从不帮他,哪怕因为他生得好看被一些男人瞧上吃尽侮辱。
“杀人的本事我教你了,要怪就怪你自个打不过他们!所以被当娘们一样蹂躏那也是你自己没本事!活该!!”
桥生铭记着这句话,奉为生存规则。
他的功夫是每日每夜打出来的,以前欺负过他都被活活打死,毫不留情。久而久之便当上了劫匪头儿的左右手,和兄弟门下山抢劫时也学会了冷眼旁观的去看他们糟蹋别的百姓娘子。
可能是昔昔相惜,所以每当看到有不哭闹,或者瞪着眼对他们说要报仇的孩子,他都会留下一命,像当年的劫匪头儿一样把他们带上了山。
终于,他有能力造反了!他亲手杀死了劫匪头儿,自己坐上了那个被一群恶魔跪下磕头认老大的位置。
那日喉咙不停飙出鲜血的劫匪头儿很是欣慰的瞧着他,说:“小子!没钱没势的人想要活着,就必须善恶不分!但……咳咳!但,人在做天在看,赚够了钱……”
后面的话语他渐渐柔和直到没了生息,他说:“……就找个心爱的娘们躲在深山里,日日烧香拜佛吧……”
可惜,这句话当时的桥生没有听进去。
他此生最怨的人其实是那已经在京都当大官的‘父亲’,可惜几百人的劫匪在官兵面前不值一提,他需要更多的人!
魔教!一群恶人的容身之所!
不足二十岁的那年冬天,他溜进窑子里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高管父亲。
那晚城中灯会,他刚好与骑着白马正在闹别扭的红火火水中月擦肩而过。
那一眼,他只记得有抹红衣背影很是好看,当时心还想着,等自己在魔教混出了名堂,定也要拐个这般俏丽的千金小姐做媳妇!
如今多年过去,杀了那么多人的他早已分不清自己是身不由己,还是注定是个伪善人?
那夜与傀儡一见倾心后,他对江湖放出魔教做聘礼的话语并非虚言。
尽管今年不足三十岁,可他早已想金盆洗手了,红火火或许只是推波助澜让他找了个理由罢了。
记忆戛然而止,他错愕的呆立,茫然间抬手,满目悔恨与泪水。
“人在做天在看,赚够了钱就找个心爱的娘们躲在深山里,日日烧香拜佛吧……”
太迟了,太迟了!这一双手沾了太多无辜受累的人性命!
寂静的街道中下起了绵绵细雨,两边灯笼摇晃,偶有路人匆忙而去。
红火火抬头,闭目。
“快入冬了呐……”
半月后,小镇气温迅速下降,前天还薄衣薄被,现在皆是披上了厚厚棉衣抬头骂天这年的冬季来得太快了一点。
眼看都到达中乌镇的军队收到一封投名状,上面泄露着魔教之人溜走的路线。
当日,初雪来临,魔教之徒被官家绞杀一片,慌了神的他们或许到死也想不到,背叛他们的那人会是第一个惨死在铁马之下的教主!
生息渐渐归于寂静,横尸一片,刺鼻的血腥味。
那天,骑在一匹黑马上的水中月在山坡上眺望下方的小镇,在那镇北的位置有座宅院,名为红府。
岑永欲言又止,终还是没有开口劝他去见一见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