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月,月月!”
人未至声先闻。
康月走出门迎他,“哥哥何事?”
康阳几步走近,抓着弟弟上下察看,“月月,你没事吧,这几日不见你出门,哥哥担心。”
康月笑了笑,“没事。”
康阳不放心,细细端详他的面容,还有一丝病气萦绕着眉间,“怎么还没好,我遣人送来的人参吃了没?听说是千年的,应该药到病除才是。”
康月拍拍他的手,“哥哥,生病康复也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我现在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你无需担心,咱们进去说话。”
进了屋,兄弟二人在桌边坐下,侍女上来倒茶,康阳随意扫一眼,发现些不同,“这小侍女,我之前没见过,新来的?”
兄弟二人情谊深厚,在十二岁前都是住同一个屋睡同一张床,即使后来分了宫殿居所,康阳也会三天两头跑来找弟弟玩,有时候干脆不回去了,住他个三五天,所以弟弟这边的人,他都熟,唯有眼前清清秀秀安安静静中带点怯懦的小侍女,面生得很。
康月瞟了一眼新侍女,“是昨天刚来的,叫默言。”
默言?
康阳又打量她,对方向他行了个正经八百的宫礼,嘴巴张了张,可就是没说话,显得局促不安。
他灵光一闪,双眼发亮看向弟弟,“是个哑巴!”怪不得会叫默言,是压根就不能言!
康月点点头,“正是,”他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侍女们退下,康阳新奇道,“谁给你塞了个哑巴进来,怎么会想到往皇子身边塞哑巴,这不智……”
“父皇。”
“……”康阳把那个无声的“障”字咽了回去,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
“秦公公说,我生病宜静养,就派了个不能说话但手脚麻利还算机灵的人进来伺候,不会喧哗吵闹。”
康阳挠头想了半响也想不通皇帝老儿此举为何意,“算了,圣意十八弯,不揣摩了,会累死。”
兄弟俩坐着聊了小半时辰,康阳又想起另一件事,他捅了捅康月的腰窝子,笑得贱兮兮,“弟弟,我从天命老头那儿打听到,咱们一人要当度化使,去周游列国,取长补短,壮我国威另外一人就要当皇太子,学习治国安邦之法,安安稳稳等着继承皇位。”
腰窝子有些痒,康月摸了摸,反应不疾不徐,“哥哥有什么想法?”
康阳笑嘿嘿,殷勤给弟弟捶着腿,“哥哥有点想法,能不能让我来当度化使。”
康月不说话,并且喝了口茶。
康阳在城里长大,没见过城外是个什么世面,很想出去看看,并不想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务员,于是继续说道,“月月你看啊,话本里都说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你细胳膊细腿的,打得过吗,哥哥我好歹学了点武艺,自保绝对没问题,所以月月啊,你就安安心心待在皇宫,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哥哥都给你带回来。所以月月,”他声音低了下去,感到一丝愧疚,明明月月刚把名字让给他,现在他又让他让他,“能不能不要和哥哥抢?”
康月沉默,拿一双清澈如海的眼睛看他,里面明明白白倒映着自己羞愧而又倔强的面孔。
康阳最受不了的就是沉默,并且随着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的愧疚越甚,“好好好,没关系,月月当度化使,我来当皇帝,只要月月养好身子保护好自己,把外面遇到的趣事告诉我听,我也差不多满足了。”
康月没忍住,噗嗤笑了,“哥哥,我不抢,我又不喜欢当度化使。”
当真是如过山车一样的心情,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康阳开心得直跳舞,并且为了弟弟的不争之恩,当晚直接留宿,豪言暖被窝。
过了没几天,得知消息的时候,康阳刚从其他官员那儿抢来一支上好的鹿茸,他想着弟弟久病不愈西子捧心,肯定是男人之气不足,需要好好补阳益血,才不会那么容易病倒。
他拿着鹿茸,快步往弟弟宫殿方向走,半路贴身侍从左江急吼吼冲了出来。
“殿下不好了!康月殿下做了度化使,已经出城了!”
“什么!?”手里的鹿茸脱手落下,溅起一地风尘。
康阳疯了一样冲到城门,守城将士都快吓哭了也没敢放他出去,康阳发了好一阵子疯,直到被皇帝派人压了回去。
事后康阳想,他不是为了不能当度化使生气,他是气,康月不信他也来勾心斗角那一套。说白了,世界都没有康月重要,可康月背叛了他。
后来,他被压着学习治国理政,从来没分开过的人突然离开,康阳的心就像被挖空好大一块,浑浑噩噩,极度不适应,还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好几回,隔了几个月,实在挨不过,就没出息的给康月写信,注明加急,他等啊等,等了好久,一片碎纸都没收到。不死心,问送信的有没有玩忽职守认真负责,送信的说,已经送到康月殿下手中了。
……
原是如此,他也心冷几分,至此再没写过信。
他一向不信天命,可天命偏偏把事实摁在他眼前他两人开始干事后,康城的经济水平是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异域邦交国际往来,也是越来越多,他甚至见到过,黑皮肤和白皮肤的人手牵着手一起逛街。
度化使每年回一次国,一年后,康月终于回来了,满城的百姓都来迎接,就像迎接一个实体化的神佛。
他们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相望,月月,控制不住思念的康阳无声的喊,康月看了他一眼,冷冷别开了头……
他的弟弟,是不是……不要他了……
难过得要死,强忍住没掉眼泪,接风洗尘宴上又暴风喝酒,喝醉了神志不清又跑去找渣弟弟,搂着腰就嚎啕大哭,吓了所有人一跳。
“月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别不要我呀呜呜呜呜!”
康月任他哭,身体僵硬了好一会儿才拍拍他的肩,语气满含无奈,“我没有不要你,哥哥起来。”
康阳抽了抽鼻子,像个小孩子耍赖,“那你要看着我,寸步不离的看着我!”
康月伺候他,给他擦了身,喂了醒酒汤,像小时候一样,兄弟俩亲密无间睡在了一张塌上。
夜深了,月亮当空,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第二天醒来,知道自己干的蠢事,脸皮极厚的康阳也禁不住变爆红大虾。
额滴妈呀,月月口中描述的痛哭赖皮真的是他?!!
能不能把这种记忆一键清空呀!!
公主的哭包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