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指挥使真是年少有为啊。”虞凛夸赞。

神机营指挥使官拜二品，已经是非战时武将实职的巅峰；而这陆泊光尚未续须，也就是还没到三十。

太宗朝的三大营，也就唐能年轻，不过他晋王府出身，三王争位有大功，指挥使之外，还给他和他弟弟封了武平候、武成侯。

而陆泊光，也不知是个什么背景。

“贵人谬赞。”陆泊光说话一板一眼。

“怜贵人还真不是乱说。”虞清晏道，“三大营指挥使，就你最年轻。而且对火器甚为了解，最适合带领神机营。”

“这得感谢皇上的知遇之恩。”陆泊光面上露出了一丝欣喜，“臣才能不负平生所学。”

君臣互捧，其乐融融。

虞凛仿佛看到了老爹和襄国公。

爹，这是您亲孙子，没错。

陆泊光引着皇帝和虞凛来到靶场，一排兵士正在试用新造的火铳。

“陆大人如此年轻，如何在火器上有这样的造诣？”虞凛看那火铳的射程较之太宗朝，远了不少，问道。

“回禀贵人，家父工匠出身，臣本走的科举仕途。但考中举人之后，春闱落榜、父亲病故，臣就去吏部挂了名。恰巧当年太宗皇帝挥师北征，吏部就让臣去军中，在辎重营任职吏目。”

行军各营皆有吏目，掌文书。陆泊光父亲是个匠人，他去辎重营当吏目，倒也合适。

“臣幼时学过一些父亲的手艺，当时在营中又恰好管理火器，也就稍稍做了些研究。”

陆泊光这一研究，被当时的神机营同知给瞧见了，就把他带到了神机营。昭定元年，他改制好了火铳，且带兵平了京畿同丰县的变民，虞清晏就力排众议，将他从神机营的佥事，直接提拔成了指挥使。

陆泊光双手捧着一只火铳，呈给了虞清晏。

这是单兵使用的手铳，比之大火铳轻便了很多，不知威力如何。

虞清晏抬手，“叭”的一声，靶心已经被穿透。

“这是臣新制的，防水且长于威力，但所需材料贵重，换火药也不是很方便。”陆泊光拱手。

也就是在实战中，可用性不大。虞凛想。不过手铳能有这样的威力，已经非常厉害了。

“能改进吗？”虞清晏问道。

“臣会尽力。”

“朕问你能不能？”

“这……”陆泊光其实也不能打包票，但是既然是皇上问的，“能，臣今年必然改进，让这手铳能用于实战。”

虞凛觉得，一年差不多，但还是有点长。

“朕给你六个月。”皇帝把玩着手铳，“办好了有赏。”

陆泊光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躬身抱拳：“谨遵命。”

六个月？边川刚刚归附，虞清晏下半年要做什么？

虞凛盯着那手铳看，要是它换火药能便利些、用料能便宜些，朝廷组建一支火枪队……那是不是要荡平海寇？

距太宗、先帝北征，才不过两年；昭定元年，京兆又兵临城下。现在就想着平定东南，是不是太着急了？

可能是虞凛盯着那手铳太久，虞清晏笑问：“怜贵人也想试试？”

虞凛确实很想。

“贵人这身衣服，恐怕不方便。”陆泊光道。

虞凛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更想试试了，管它什么衣裳不衣裳。

虞凛捞起袖口，摘下步摇：“臣妾就试一下。”

虞清晏无奈地笑笑，接过了虞凛手中的步摇，将手铳递给了他。

“贵人，开火时要托住手腕，不然火药会……”

陆泊光话音未落，虞凛就用极其标准的姿势射中了靶子。

手腕好麻，而且没有中靶心。

“是臣多虑了。”陆泊光笑着拱手，眼中透出赞许之意。

虞清晏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怀疑。

随即他又恢复如常，将步摇插在了虞凛的发间。

“不弹琵琶曲，嘶风射虏尘。”皇帝夸赞，“没想到怜儿红妆俏丽，用起火器来，也如此飒爽。”

虞凛揉着手腕，没注意大侄子有什么话外之音。

回宫的路上，虞凛手腕酸麻、腿也酸，在轿辇里面就要睡过去。

好累啊，也就在神机营走了几圈，怎么这么累。怜贵人这小身板，也太不行了。

等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了，一定要去御射场……

虞凛睡着了。

虞清晏看着身边熟睡的小美人，神色有些复杂。

林纾意，你还有多少事情是朕不知道的？

晋王入主京兆城的时候，她才七岁，是自己牵着这个小姑娘的手，带她进的东宫。

她那时候像个玻璃娃娃，白生生的脸蛋儿，水濛濛、闪着泪光的眼眸，虽说自己当时也是个孩子，可这小姑娘，他仿佛一眼就能看透。

林纾意的一切他都知道，林纾意的名字也是他改的。从此只有二人独处时，自己能叫她纾意。

林春水。“瘦影自临春水照，卿需怜我我怜卿。”虞清晏会错了第二句的意，以为是有人疼惜那位身世凄苦的女子了。

但不管怎样，他是真的怜惜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漂亮丫头，父皇登基之后，虞清晏特地讨了旨意纳她入东宫。后来自己继位，给她的封号就是“怜”，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人，虞清晏想怜爱她一辈子。

可最近，皇帝发现自己不是那么能看透林纾意了。

你有什么事情，我不能知道？

虞清晏将熟睡的小美人揽进怀里，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总觉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天色昏黑的时候，朝晖殿也到了。

虞凛还没醒，虞清晏干脆就横抱着他下了轿辇。

比之前重了些，怪不得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看见此情此景，朝晖殿的小丫头们都窃窃地笑了，随后又恢复了正色，列于殿内两侧，恭迎皇上和贵人。

虞凛好巧不巧，这时候醒了，本能地挣扎起来。

“别动。”虞清晏笑道，“宫里的奴婢们都看着呢，你想掉下去？”

虞凛尴尬无比。

皇帝一直把他抱到了寝殿，放在床上。

求陛下赶紧走！虞凛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还困吗？”虞清晏问道。

虞凛赶紧点头。

“那朕就不多留了，明日再看你。”

好好好，明天见就明天见，今天你可不能再呆着了。

“臣妾恭送皇上。”虞凛撑着床板起身，恰好手腕酸痛，看起来像困倦无力的样子。

虞清晏走了，琼枝和璀星进来给虞凛洗漱、更衣。看着两个人那似笑非笑的模样，虞凛扶额。

“贵人怎么了？”琼枝问道。

“没事，就是累了而已。”

“哎~”璀星叹息道，“要是贵人不累，说不定皇上今儿就留在咱们朝晖殿了。”

虞凛想，嗯，不错，所以我累了。

待到虞凛躺下，两个小丫头也吹了灯，退出了寝殿。虞凛开始回想，今天陆泊光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