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阿九轻吐两个字,走进家门。
家里似乎来了客人,院里坐了个人,李霖坐着招呼,像是相熟的人。
“二福回来了?这就是阿九吧!模样乖巧。”男人看起来大约五十来岁,笑着夸奖。
这人便是李霖阿爷李梁。
阿九点点头,礼貌笑着应下,李毅则理都没理,直接往屋里去了。
李梁今儿来目的强烈,无非是披着羊皮,提合家的事儿。
“霖哥儿啊!我是你阿爷,你小小年纪便要撑起这个家,着实不容易啊!”
“阿爷,我还好。”
“这不,你阿爹、阿娘都去得早,没个亲人照顾,多少难过,不如搬到阿公那儿!我记得你最喜读书了,去了阿公那儿,阿公供你读书。”
张娘子在厨房听这话,暗啐:“呸!前几年家里穷的时候怎没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又来蹭饭?”
两家昨天才吵过架,今日便乐呵呵的上门来。
事出反常必作妖!
“阿公,我还有母亲,还有弟弟,他们都是我的血亲,都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的。”
李霖碍着各自的面子,委婉拒绝。
“张娘子要真对你好,能不供你读书?”
李梁微微带怒,一脸为他好的样子。
要跟他回去了,这家里的一切,不就都是他的了?怎的不会让他读书?
真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
“我身为家中长子,父亲不在了,自要靠我养活家里。是我自己不读书了,叔公莫要误会了母亲。”
李霖说着张娘子的好话,虽然张娘子有时候对他着实差。
本该是用饭的时候了,家中偏偏没动静。
李梁再装傻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了,只得烦闷背着手离去。
心里想着事,恰巧在门口摔了一跤。
几人忍着笑意。
目的没达到,不好撕破脸。李梁只得在心里咒骂着。
张娘子见人走了,慢悠悠把饭菜端了出来。
“这个老黑心的,隔三差五就来蹭饭,没脸没皮。前些年你阿爹去时也没见他想把你接过去,也不知今日搞哪一出?”
李荣去后,没了乡正那每月一两银子的进账,家中就成了个空架子。
那群一毛不拔的家伙,怎会想多养个人?
李梁好歹也是李霖的亲阿公,张娘子在他面前却没歌忌口,只因为前些年在李家受尽了委屈。
好在李霖也知道她的脾气,不怎么介意。
“母亲,我今儿听人说,官府的官路,快修到咱们这儿了。”李霖今天干农活,多少听了句。
“是吗?如今可真是遇到个好圣上了!”
昶朝刚建立不到二十年,五年前太祖爷禅位,新天子上位后,日日勤于朝政,爱民如子,才有了百姓的如今的好日子。
两年前天子下旨,开始各地修建官道。
如今,也轮到清虹乡了。
“母亲,咱们南边那块地,怕是要被征用了。”
“南边那块地?”
张娘子听着李霖的话,想了想,“怪不得!怪不得那老家伙今儿过来,原来是想要地啊!没门~”
官府征用民地,为了安抚民众,多是要赔偿的,算下来,也是一笔丰厚的金额。
清虹乡多山水,又挨近镇里,各家分得的土地也没多少。
南边那地,因为隔得远,方向不吉利,大多数人都不愿意要,当初李荣当乡正,为了让大家满意,将自己的田地都给大家换了。
其中就有李梁一家的地,可惜啊,当初那地可是过了名路的,地契在官府存着呢!
这会儿想换回去了?
晚了!
“老天有眼,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一家人吃饭,气氛充满了欢愉。
“大福,你多吃点,太瘦了,等官府的赔偿到了,母亲就送你去乡孰。”
张娘子对李霖多少有些愧疚感,她脾气有些暴躁,有时被气着了,对这孩子就严厉起来。
“嗯!”
李霖点点头,低头吃着饭,眼眶有些酸涩。
“张娘子,我今儿做了些染指甲的,一会你去帮我瞧瞧,能不能拿出去卖了。”
阿九是个女孩子,也爱美,跟岛上的姐姐们学了好些妆容秘方。
“你还会做这些?”
“嗯!”阿九伸出手去。
张娘子拉着她的手,看着那指甲,粉粉的,带着股幽香。
清虹乡是个大乡,挨近镇上,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镇上有好些富贵人家,大多也喜欢胭脂水粉。
可是,丹蔻却鲜少有人弄,上色慢,还易掉色。大多只有临安皇城里的人家,才喜这些。
“该是不好卖的。”
“为什么?”
“麻烦,容易掉色。”张娘子直接了当。
阿九笑了,摇摇头,“不会的,这个上色简单,也不易掉色。”
吃完饭,阿九带着张娘子,去上色。
她弄了三种颜色,红的、粉的、紫的。
这便是她今日的成果。
她给张娘子用了紫色,每个指甲涂好色,没多久便干了。
漂亮的紫色指甲,张娘子看了好一会儿,脸上露出些女儿姿态来。
“张娘子,来洗洗手。”阿九舀好水,端过来。
张娘子听她的,将一双粗糙的手浸进水里。
水很干净,没有一点被污染的痕迹,指甲上的紫色依旧鲜亮。
张娘子伸出手,用手指擦了擦。
真的没有掉落。
她继续用力擦了擦,还是没有褪色。
“真的不会掉色,你怎么做到的?”
“我家的秘方!其实我还会做面脂,口脂,水粉。”阿九兴奋道,“这可以卖钱吗?”
张娘子点头,“应该能,我明天带到镇上胭脂店问问,大约能行。”
说不定,还真能赚钱。
二人就这样敲定了。张娘子拿出以前用完的胭脂盒,洗干净了将阿九的丹蔻倒了进去。
阿九走到院里,坐在阶台上。
皎洁的明月高挂,星星渐渐出来。
她仰头,看着这满是繁星的天空。
李霖和李毅恰巧出来了,阿九向他们招招手。
李霖笑,李毅板着脸,依次坐在她身旁。
“等我赚了钱,给你们买好吃的。”阿九很豪迈开口。
李霖知道阿九做丹蔻的事,今天还想她去哪儿了,原来做这个了啊!
李毅砸砸嘴,“你还是留着当嫁妆吧!”
“嫁妆是什么?”阿九问,李毅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转头看向李霖。
“就是……就是……”他不知道怎么解释,十三四岁的年龄,正对此事害羞的时候。
“就是你嫁人的时候,带到夫家的钱。”李毅背对着她说道。
“什么叫嫁人?”
“这都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李毅气结,不愿解释,进了屋子。
后来阿九才知道,嫁人是怎么一回事,小媳妇又是怎么一回事。
也不能怪她,在她们岛上,可没这么多讲究,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第二日,大家各自做自己的事,阿九还是依旧上山,通过鸟儿树兄,总能找到好东西。
然后拿回家制作胭脂水粉,各种美颜盛品。
傍晚,张娘子喜滋滋的来告诉阿九,镇上的胭脂店买了那几盒丹蔻,今日为客人试用,很受欢迎。
“掌柜说了,要在咱们这儿定制。”
张娘子拿出今天赚的钱,三盒丹蔻,一共赚了一百五十文。
“好啊!我今天还做了些其他的,过几天就能好,这个丹蔻好做,我今儿有做多的,明儿就能拿去。”
阿九有些惊喜,终于赚到钱了。她把一半前分给张娘子,张娘没推脱,开心的接了。
今日的明月依旧高挂,李霖坐在院里。
夜风吹过,让人清爽。
阿九走过去,坐了下来。
“大福哥,把手伸出来。”
“干什么?”
“伸出来就是了!”
她手藏在身后,语气娇柔,甜甜笑着。
李霖伸出手,手上突然一重,清脆的铜板响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