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尽了,夜幕下的清虹乡恢复宁静,西边挂着弯弯的月勾,淡银色的光辉洒向山林。
阿九小心走着,虽瞧不清脚下,却也不是摸黑。
脚上那双草鞋却在此刻断掉,一个不小心扑到地上。
“啊呀~”
她小心撑起身子来,拍了拍身上手上的土。
“真是的,怎么还走不好路?”
嘴里骂自己笨,脚上隐隐传来痛意,便伸手过去,摸着黏糊糊的。
“破了!”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继续走着。
“要是凤凰在多好,就不用走路了。”
脚上那些水泡破开了,让她走每一步都带着疼痛感。
山林发出浅浅的窸窣声,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她专注往前走。
“喂!你一瘸一拐的干嘛呢!”
前方传来一熟悉又不耐烦的声音。
阿九向前看去,心中一喜。
“李小福?”
李毅向他走了过来,看向她的脚。
“破皮了?还能走吗?”
“不能!”
阿九装可怜,声音娇柔,她可不是女汉子,这个时候就需要撒娇博同情。
这招以前对师兄们,屡试不爽。
李毅刚想开口,抬眼见着她贼嘻嘻的笑,明白其意图,转而冷淡道,“继续走。”
哈?
怎么回事?
继续走?
阿九懵头,这招失效了?
李毅瞥她一眼,见她不动。
“我走不了了,真的,脚疼,刚刚还摔了一跤,手都破了。”
阿九摊开手,这次是真的,手上几条浅浅的划痕,还有少少的血出来了。
“走不动!走不动!走不动……”
她念经似的声音,在李毅耳边环绕,他无奈。
“上来!”
依旧不耐烦的声音,却叫她一喜,低头,便瞧见那个小身子,半蹲着。
“你背得动我吗?”她有些迟疑。
“那算了!”
李毅趁势要起身,背上却突然负重。
“还是你背我要好些!”笑嘻嘻的声气就在耳旁。
“真重!”李毅发出低沉的声音。
阿九得逞了嘻嘻笑。
天上无星,不知哪儿飘来的云层,遮住了那月光,乡野又黑了黑。
“要下雨了!”
“你怎知道?”
“我掐指一算。”阿九随意编了个借口,这点常识,看看天不就知道了。
“少吹牛了!”李毅显然不信。
“真的!”
“别乱动,很重!”
“……”
*
到家后,张娘子跟李霖见着二人这般回来,倒是没怎么吃惊,只担心问:“阿九的脚如何了?”
“没事,就是鞋断了,打了几个泡。”她故意装轻松。
李毅却在一旁哼出声来,似在嘲笑。
阿九剐他一眼。
张娘子拿出家里的药酒,给她抹上,刺痛感叫她缩了缩。
“你这女娃,就是个小姐命,改明儿去镇上买双好鞋,不然老摔。”
阿九笑笑,话说得也没错,她还真是摔了好几次了,脚也被草鞋磨出好些泡来。
“她就是笨,路都走不好。”李毅一旁飘来风凉话。
阿九哼哼两声,看在他今天背自己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张娘子说起今日发生的事,嘴里念叨:“多亏山神保佑咱们。”
阿九心里了然,笑了笑,不说话。
夜里,果然如阿九所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大雨,一直到第二日还未停。
大雨淋漓,各家各户都紧闭大门,居在家中。
“这雨可真大啊!也不知要下到几时。”
张娘子暗愁,正值三月初,田里的锄苗刚种下,这雨若多下几天,怕是会被淹死。
他们这地方,本就是水乡,一不小心出个洪水,淹死了庄稼,到了秋季,百姓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阿九在门边,探出手去接雨水玩,笑道:“不会太久,会停的。”
*
大雨一连三天,却依旧没有停的迹象,水位高涨,田里的禾苗已经奄奄一息了。
乡里开始急了起来。
宋青山家中,乡里有威望的人都来了,正商量对策。
“这该如何是好?苗子死了,咱们秋季拿什么丰收?拿什么给朝堂交粮食?”
“老天爷这又要降灾啊!”
“不会是河神发怒了吧?”
“河神?”
他们这地方,多山多水,每年正月都要祭祀山神河神,保佑来年风调雨顺,没灾没难。
“前几天山神发怒。这次又是河神,咱们不会惹着什么邪祟了?”
那天李家发生的事,被一一说了出来。
乡里人对神怪信奉已久,心里怀疑着。
“又是你们李家惹出来的事。”有人不免埋怨起来。
两个李家乡正怒回:“什么叫又是我们李家,我们李家如何了?”
“若不是你们李家,山神又怎会发怒?连着河神也动了怒。”
“少胡扯我们李家人,那户可不算我们李家人。”
有利益损害时,他们把张娘子一家撇开,根本想不起当年李荣中秀才时,为了免除赋税,出五服的亲戚都来攀关系。
“若不是你们李家收留那李荣,又怎会一连发生这些怪事?”一宋家人回。
两家本就不对付,心中怒意一下子挑开,打起口水战。
“什么叫我们李家收留?前些年不也是你们宋家扶持李荣?”
自李荣分家后,便是宋青山推选他为乡正。
攀扯来攀扯去,把宋青山惹火了,一拍桌子。
“去把乡老请来,让他算算,这雨究竟要如何停。”
每年的祭祀都是由乡老举行,凡是有大小古怪,都是乡老出面摆平。
乡中人,可以对里正乡正不服,却对乡老极其尊重。
在他们看来,乡老就是神的使者,向人间传达神意。
没一会儿,乡老被请来了。
这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留着白色的胡子,眼神微眯,看似深奥的样子。
有人马上招呼着:“刘叔,快来坐!”
这位刘庆,在乡中有很大的威望,说话也极其让人信赖。
这几年年年大丰收,大伙都觉得是祭祀办得好,神仙满意,才赐福人间。
刘庆坐下,当然知道这群人请他来干甚。他摸着胡子,叹了口气。
“这雨啊!怕是要成灾咯!”
宋青山严肃:“刘叔,您看出什么了?这雨究竟要如何停。”
“我昨儿夜里算了一卦,乡里怕是又进了什么邪物。”
在座心里了然,果然是邪物啊!
“这次又是何物?”
刘庆看了看外面的雨,眸色深沉:“这次,与十年前不同了!”
十年前?
那件事众人面前浮现。
身子不禁哆嗦一下,外面寒风吹来,怪渗人的。
也不知这次又该如何解决。
屋里人的视线集中在刘庆身上,等着他的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