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田村。
地处山区丘陵地带,山峦星罗棋布,气候温和宜人。
为何叫古田村已不可考,我们就姑且理解成为是“古老田园村庄”的意思吧。
整个村庄呈椭圆状分布,人口稠密,耕地紧凑。
现在,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古田村被称作“古田大队”,下辖十余个生产队。
在古田大队的西南部边缘,“溪水河”穿过众多山岭,自北向南逶迤而来,然后在经过“操场山”后折而向东,在操场山南麓围拱出一个龟背形状的“土坝”——李袁坝。
李袁坝面积不大,也就大几百亩的样子,但地势平坦,只在坝原的中部位置稍稍隆出一块地形,为土坝“龟背”所在。
李袁坝属于古田大队第一生产队,坝上总共居住着六七十户人家,人口三百余人。
顾名思义,李袁坝李姓和袁姓人口占大多数,其他姓氏人口占少数。
根据族谱记载,坝上几乎所有人家的祖辈,都是在明、清两代的时候,为了躲避外界的战乱,从遥远的地方迁徙而来。
从古至今,坝上人依山而居,临水而渔,平常在坝原和山坡上种植些农作物,日子倒也过得去,算是居有定所。
农作物比较普遍的有水稻、玉米、小麦、高粱、红薯、南瓜以及各种豆类,根据各家喜好还可以种植花生、芝麻、萝卜、土豆等各类果蔬,后来还种上了棉花。
只是这些年来,坝上人的生活竟然是每况愈下了,这是后话。
袁林海家就在操场山南麓的山脚下。
操场山是一座奇特的山,呈东西走向,向西止于溪水河,向东与另外一座山“尖山岭”相连。
从上往下俯视操场山,离溪水河面大约两三百米高的山顶,仿佛是被一把巨大的“天刀”横向削过了似的,生生在山顶“修整”出一个长近两千米、宽三五百米不等的水平断面。
断面处以岩石成分为主,随着时间的推移,表层岩石有不同程度的风化,一遇大风天气,山顶便烟尘四起,人在上面连眼睛都睁不开。
按照坝上古老的说法,操场山不属于人间。
它原本是阎王身上一枚还没有篆刻的印章,后来被阎王施展法术,成为了如今的操场山,而操场山顶就是阎王用来操练阴兵的地方。
传说归传说,如今的操场山山顶,是孩子们嬉戏的天然乐园,南北两面山坡也被勤劳的坝上人种上了庄稼。
操场山北侧,还有两座山属于坝上人家。
一座是“红山顶”。
红山顶比操场山稍高,山体呈圆锥形,土壤为红色,适于耕种。
其得名缘于在山体的最顶端,有一块突兀裸露出来的“红色岩石”,远远的望去,那“一点红”格外醒目。
另一座是“包耳朵山”。
整座山体山中有山、连绵起伏,俯视其轮廓像人的一只耳朵。
包耳朵山土壤肥沃、可种植面积广,因此这座山也被坝上人形象的称作“坝上粮仓”——坝上人大部分的小麦、玉米、红薯和高粱等都产自此山。
但包耳朵山距离坝原较远,坝上人劳作不易。
至于周围其他群山,则不属于李袁坝的耕作范围了。
虽然地处山区,道路也尽是山间羊肠小道,但李袁坝并不闭塞,来往进出通道众多。
其中水上通道三个。
一个是位于操场山西侧山脚下的跨河石拱桥——阳新桥。
该桥修建于明末清初,桥体三拱,桥面宽四余米、长五十余米,气势非凡,坚固异常。
过桥后,往西北方向可以到达乡(人民公社)政府。
另一个是位于“溪水河”下游、龟背东南侧的“矮子桥”。
矮子桥以石墩承重,桥面平铺一米多宽的石板。
从这里,通往河对岸的小型集市比较方便,但矮子桥较为矮小,河面一旦涨水就容易被淹没。
在两桥之间大概居中位置为“宴神桥”。
实际上算不上“桥”,只是此处河床较高,河中又堆积有不少乱石,冬天枯水季节脚踩乱石即可过河,也就勉强称之为“桥”了。
同时在此处河岸上方,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供奉着一尊观音菩萨像,这也是“宴神桥”的由来。
陆上通道就更多了。
溪水河向上下游延伸,河岸两旁的道路就是天然通道,这自不必说。
翻过操场山往北,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坡下坎,一路勾连着山区里的各村各庄。
沿操场山南麓往东,翻过尖山岭后,狭小的道路更是四通八达,向东北方向则可延伸至县城和省城。
众多的进出通道,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坝上人开放进取的心态,使世代居住于此的坝上人不至于避世独居,同时也孕育了坝上人亲切包容、热情好客、乐于助人的可贵秉性。
在代代传承的过程中,这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每每使坝上人在危急时刻涉过难关。
当天灾不断、瘟疫横行的时候,历代坝上人与周围的村民们同气连理、互相支援,共渡艰难岁月。
当兵荒马乱、苛政猛于虎的时候,坝上人积极融入到周围村民的抗争斗争中,携手并肩、同进同退,最终化险为夷。
一桩奇事发生在清朝末年。
说是一位游方道士偶然路经李袁坝,因为身染重疾、体力不支跌落溪水河,被在河中打鱼的坝上人救起。
善良的坝上人不但救下了游方道士,还请郎中对病情严重、已无力行走的道士对症把脉。
病情确定后,坝上人又轮流上山采集药草,对游方道士进行治疗。
长达半年的治疗和照顾,坝上人与这位游方道士结下了不解之缘。
恢复身体的游方道士感念坝上人的恩情,几乎每年都会不顾路途遥远回到李袁坝,看望李袁坝的“恩人”。
五年后,一场可怕的双重风暴——蝗灾和瘟疫,席卷了包括李袁坝在内的众多山区。
先是蝗灾。
密密麻麻的蝗虫,如过江之鲫,疯狂的吞噬着一切。
那一年,庄稼地里基本上是颗粒无收,甚至许多树木都被蝗虫啃噬得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紧接着是瘟疫。
也许是秋后蝗虫大量死亡腐烂之故,空气中处处充斥着一股腐朽的气息,随之一场猛烈的瘟疫在山区持续了整整一个冬季。
坝上人身染恶疾、衣不抵寒、食不果腹,行走在生死存亡的边缘。
而操蛋的地方官员面对瘟疫唯恐避之不及,早已拖家带口逃离了山区。
开春后来到李袁坝的游方道士,目睹此景心急如焚。
硬是靠着双脚四处奔走呼号,三个月内五度进出山区,为坝上人带来了药方和药材,也带来了粮食和种子——有效的药方更是惠及大片山区。
瘟疫过后,游方道士再也没有离开过李袁坝。
当他过世时,送行的人群排起了长龙。
坝上人和曾经得到过他帮助的许许多多的山民们同声恸哭,而他的遗体被安葬于操场山的山坡上,可以时时刻刻凝望着坝原……
但是,也许是祖上曾经饱受战乱之苦的缘故,在保持上述可贵秉性的同时,坝上人依然保留了彪悍的民风,骨子里始终存在着对外界潜在威胁的警惕和无厘头的争强好胜。
据说民国时期,坝上的木匠李贵才、李贵方两兄弟出门给某户人家做家具,做工的过程中,不知道因何缘故与雇主起了纠纷,最后雇主不愿意付工钱。
李贵才、李贵方两兄弟气愤之下,挥锤砸烂了亲手做下的家具,拎着包裹返回了李袁坝。
李氏家族当时在坝上可是大族,人丁兴旺,又极为护短。李贵才两兄弟回家时,已有对雇主会展开报复行动的猜测,便将情况告诉了族长。
族长发怒:“什么人胆敢欺负到我李氏家族来?”
当即遣人去雇主家附近观察动静,同时组织族里的青壮人员以防不测。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夜半时分,雇主纠集三十余人摸索到了李袁坝,手里全都操着长长短短的“家伙”。
李氏家族这边也提前得到了观察人员回送的情报,早早做了准备。
当雇主纠集的三十余人到达李贵才家门口时,大门居然虚掩着。
雇主一行人不疑有诈,跨过门坎使劲往院子里冲。
哪知等到人群全部冲进院子,大门哐啷一声被人从外面紧紧拉上。
“给我狠狠的打!”
一声令下,李氏家族提前隐藏在院墙、房间、过道以及猪栏、牛舍里的四五十号青壮人员,一个个臂缠白毛巾,手里拿着锄头、铁锹和棍棒,借着微弱的月光对冲了出来。
一时间打骂声、惊怒声、嚎叫声此起彼伏……
不大一会,院子里便躺倒了一大片,双方各有死伤,雇主一方损失尤其惨重。
当然,这种事情免不了会惊动“官府”。
最后的结局是官府捉拿双方主要肇事人员,送进班房坐牢。
两年过后,坐牢的人员又被统统放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李氏家族特地派人前往迎接,一路上边走边放鞭炮以示庆贺。
因为他们不但打架打赢了,还买通了监牢的看守,使牢房里的李家人在坐牢期间,能够有机会溜出牢房,去附近富足人家的棉花地里摘棉花、挣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