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034章 邻家有女(1 / 1)红楝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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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八年的春节,比往年要来得晚一些,差不多要挨到二月中旬。

在大年三十来临的前几天,袁初冬跟着母亲走了一趟亲戚——大姨家的二姐要在这个冬天出嫁了。

二姐杨群花出嫁,袁初冬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他自小就对二姐印象很好——勤劳、朴素,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友善、纯真而烂漫。

而且袁初冬记忆特别深刻的是,二姐的一双手由于经常帮助父母做农活,基本上长年都是粗糙干裂的,但这并不影响二姐在袁初冬心目中的美丽形象。

听母亲说,二姐过完年就满二十岁,再不出嫁就要成为村里的“老姑娘”了。不是二姐眼光高,也不是二姐不想嫁人,奈何农村女孩出嫁一事,全凭父母作主,半点由不得二姐自己。

母亲还说,最近两三年有不少媒人上门为二姐说亲,姑爷杨文斌挑挑捡捡,最终确定了现在这一门亲事。

只不过大姨好像不太满意……

但无论怎样,二姐要出嫁了,要去组建自己新的家庭了,袁初冬打心底里为二姐高兴,为二姐祝福。

可是在出嫁那天,袁初冬从二姐的眼睛里却看不到半分神采。

他发现二姐杨群花一起床,就木然的坐在凳子上,像个木偶人一般,任凭一群老妈子围着梳头发、化面妆、穿红红的新娘服。

大姨则是一大早就躲在房门背后偷偷地抹眼泪,被姑爷杨文斌发现后凶巴巴的大吼了一顿,这才强颜欢笑忙着去张罗女儿的婚事……

吃过早饭,母亲李淑芳和大舅妈一起帮着剪纸花。

袁初冬没有去找大姨家几个哥哥姐姐玩耍,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呆在母亲身旁,静静地听着母亲和大舅妈一边剪纸花一边聊天,慢慢了解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切的起因,皆因为姑爷杨文斌“好酒”。

一年前的夏天,杨文斌出门赶集,在人流攒动的集市上与一名昔日的战友相遇——两人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一同在东北后方支援后勤。

退伍后,战友与杨文斌返回老家务农。

但战友却并不安份,干农活拈轻怕重,几个孩子也几乎全靠老婆一个人拉扯。

勉强在家种了两年地,战友便出门做起了药材生意——贩卖老鼠药和跌打药,一年四季从这个集市晃荡到那个集市,家里的光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两名老战友意外相逢,高兴之际手挽手进了集市上的一家馆子,点了一盘猪头肉、一碟花生米、一斤烧酒,喝酒吃菜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两人又各自聊起了自己的家庭。

战友说他家老大都快二十五六了还没有成家,估计这辈子就是个光棍命。

几杯酒下肚的杨文斌酒意正浓,顺口回答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家老二正是当嫁之龄,要不昨两做个亲家?”

长年在外漂泊的战友,这些年人情世故见得多了,一听杨文斌这话,当即跟店家要来纸笔,写上“杨文斌愿与×××结为亲家”字样,并问杨文斌:“敢不敢画押?”

“有何不敢,小菜一碟喽!”杨文斌豪气大发,看也不看就在纸上圈下了自己的大名。

“好酒,来,杨哥,我们干杯!”战友开怀大笑,临别时让店家重新装了一壶酒送给杨文斌,美其名曰“亲家酒”。

杨文斌挺高兴,觉得战友很“上道”。

酒足饭饱后,两战友依依惜别,相约着开春见面。

回到家里,杨文斌酒兴大发,当着全家的面宣布定亲事宜,说是为女儿群花寻到了一门好亲事……

三月份,战友准时赴约,一起到来的还有战友的大儿子“胡大”。

胡大瘦骨嶙峋,形似侏儒,与二姐杨群花站在一起,差不多低了小半个脑袋。

如果不是胡大的面相看上去还算和善,大姨和二姐早已经当场出走了。

杨文斌也很是吃惊,战友年轻时长得玉树临风,怎滴就生出这么一个“奇形怪状”的儿子?

战友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礼品:“杨哥、大嫂,几条烟,几瓶酒,二十四块钱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杨文斌酒虫上脑,收下礼品安排道:“先到馆子吃饭再说……”

大姨和二姐死活不去,趁姑父杨文斌还没有发作之前,几乎是一路小跑,总算逃离了现场。

此后,大姨和二姐,与姑父杨文斌形成了拉锯战。

“不让嫁?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你再反对试试?”

“不想嫁?那我不认你这个女儿,你立即给我滚出家门!”

在姑父杨文斌的强硬胁迫下,大姨不得不含泪答应了这门亲事。二姐没什么文化,不得不遵循父亲之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不仅是二姐,大姨家的大姐出嫁也基本是这个情况。

无论是谁家前来提亲,只要带上好酒,姑父杨文斌便会心满意足,婚姻大事从不征求女儿的意见。

而且大姐性格绵软,比二姐还要胆小怕事,想要在婚姻上自己做主更不可能。

好在相比二姐夫胡大,大姐夫至少看上去面相端正,身高也比较正常。

最让大姨满意的一点是,大姐夫家在平原上,大姐嫁过去后,种地不用上坡下坎,会省不少力气……

中午时分,门外传来阵阵迎亲的唢呐声。

袁初冬跟着人群跑到门外,只见一行人敲着锣、打着鼓,热热闹闹地沿着乡间小路向大姨家走来。

一抬大花轿由四个壮实的轿夫抬着走在最前面。

后面跟着几人,其中一人长得瘦瘦的、个头矮矮的,偏偏穿着一身极不合体的花色礼服,袁初冬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二姐夫胡大了。

再后面,十几个锣鼓手和唢呐手吹吹打打,卖力地想要凑出欢快的氛围。

在锣鼓手和锁呐手之后,几个脚夫敞开衣襟,挑着几担礼品,不时用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显然累得不轻。

最可笑的是在迎亲队伍的尾巴上,一名脚夫肩头居然挑着两大坛酒水,不用说,这酒水肯定是专门孝敬姑父杨文斌的了……

两挂鞭炮炸响,迎亲队伍吆喝着走进大门。

在经过一套固有的嫁娶流程之后,众人开始吃饭。

吃过饭,按照事先商定的时辰,迎亲队伍准备启程。

吉时已到,唢呐声再度响起,锣鼓喧天……

披着红头盖的二姐在众人的扶持下走到院子中央,她将坐上大花轿,从此离开父母、离开家人,去过自己全新的生活。

“妈妈,亲爱的妈妈……”

在即将踏上花轿的那一刻,二姐杨群花泪流满面。

她绕开人群,小跑着跑到堂屋门口,对着堂屋内的妈妈长跪不起……

二姐最终还是走了。

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二姐杨群花坐上大花轿,从此再不是杨家人,从此她将要跟一个他不了解、更说不上喜欢的男人一起生活。

但愿时间,能抚平二姐内心的忧伤……

从大姨家回来,袁初冬还没有从二姐出嫁的事件中缓过劲来,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在李袁坝传开了——袁阳春和司蓉春的大女儿袁小群被广东仔给拐跑了!

袁初冬立时陷入了懵逼状态。

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黑二、黑三、黑四的姐姐袁小群,能被广东仔给拐走?

事情还得从五伯袁林文家的长女,也即袁初冬的堂姐袁桂英和袁小群一起出门到省城打工说起。

两个十八岁上下的农村姑娘,经人介绍到省城一家鞋厂做临时工。

这家鞋厂规模不算小,工资水平也还可以,因而吸引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这其中就有两个远道而来的“广东仔”。

广东仔能说会道,不仅会甜言蜜语,还会时不时带着同厂的女孩子们去压马路逛街。

偶尔花点小钱,买点小礼物,惹得单纯的女孩子们好感倍增。

时间一长,广东仔盯上了袁小群和袁桂英。

他们经常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吹嘘自己家里如何富有、如何有门路等等,初入社会的袁小群和袁桂英哪里会分辨真假,渐渐被花言巧语所迷惑……

到了年底,马上就要过年了,两个广东仔极力鼓动袁小群和袁桂英跟着他们去广东过年。

从没出过省界的两个女孩子很兴奋,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临去广东那天,四人一道去了火车站。

看到车站广场上背着包裹川流不息的人群,两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才突然想到,自己出远门前是不是应该跟家里的父母亲说一声?

便回头与两个广东仔“商量”。

可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

两个广东仔软硬兼施,裹挟着袁小群和袁桂英往车站里走。

袁桂英力气比小群要大一些,见势不妙,奋力挣脱了身边广东仔的控制,汇入人流再不敢露面。

而袁小群在两个广东仔的威逼胁迫下,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和勇气,最终踏上了前往广东的火车。

侥幸逃脱的袁桂英回到家里,吓得不敢声张。

直到临近过年的前一天,袁阳春和司蓉春上门询问,袁桂英才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但一切都已为时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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