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四章 兰氏华清(1 / 1)六和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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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琉璃瓦檐殿顶,浑金扇门多华丽,玄曦宫面阔八屋,深进三间。我摇头微叹,这仗势,怕是赶上如贵妃的朱华宫了。

中庭内有几棵柳树,都在深秋剥落了它的嫩叶,有些赤条条的。倒是旁边几株银杏,此时开得繁茂,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一条小道通往后庭,里面海棠星星点点,正都含苞欲放,秋风忽起,吹皱了后庭一池秋水。

我喜欢这个地方,有花有水,宫门前还有我喜欢的老梨树。

锦元姑姑还想领着我再看看,我摆手,“姑姑,我这都看完了,都好。陛下今日沐休,我又不在,怕是有很多事得靠姑姑。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说的。”

她想了想,“也好,那奴婢先回去了。”

我回到殿中,见一众宫女太监还侯在那里,便一一问名字,要简介。这用人真是个脑力活儿,我又没都经验,一切只能细细察问了看,颇费时间。

等将人都分派好了,各宫中也都得了消息,纷纷派人送了贺礼来。我又打起精神,拣着苏文安赐的那些东西,一一回礼。

一切忙完,已是夕阳西下。

我揉揉脑袋,疲倦袭来,便斜靠在榻上。日暮的光,透过雕花的窗棱照在我嫩绿的绣花鞋上,晒得脚丫子暖乎乎的。

不知不觉中,我渐渐睡了过去…

猛地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一睁开眼,见是苏文安。我睡眼朦胧,伸手弄弄斜堕的云髻,“你怎么来了?”

他斜睨我,“怎么?朕来不得。”

我摇摇头,“来得来得,你几时都来得。”

他挽起我颊上的发,“药可吃了?”

“啊!我忙忘了。”我跳下榻,有些着急的冲外喊道,“来人~”

梦如喘着粗气,“怎么了?娘娘。”

“我忘吃药了,快让她们熬去。”

她递过一碗中药,“已经熬好了,快喝吧。”

我喝了一口,皱眉,“怎么这么苦啊。”

梦如苦口婆心,“娘娘,良药苦口利于病,药苦,说明有效果。”

可是,我端着个碗,凑到嘴边,就是喝不下去。

苏文安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幽幽道,“你要再不喝,我就找人来给你灌下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生无可恋地一气喝完了。那苦味儿一直在脑里打转,冲得我直恶心,此时此刻,真的好想念哥哥做的药丸子。

回头却见他端了盘杨梅干来,漫不经心地放在我面前。我急忙塞了一颗进嘴里,酸酸甜甜的,一下子就冲淡了那股苦味。我扯着他衣袖,“求你件事好不好~”

“嗯哼?”他望向我。

我撒着娇,“你能不能让吴太医,把这个做成药丸呀?汤药,简直太苦了!”

他鬼着脸,“那得…看你表现啰~”

我也学着他,“嗯哼?”

“会做雪绒羹吗?”

我点点头。哥哥曾说玉兮若常常做雪绒羹与他尝,教了我两手,此时竟排上用处了。

“你去做给朕喝,朕要是满意,就答应你。”

哼,“这有何难!”

“不过…”我扯着他手,眨巴着眼睛,小声道,“今天我太累了呢,明天给陛下做好不好?”

他一下把我揽进怀里,“也无不可。”

这一夜,他便歇在了玄曦宫。

第二日我依礼去拜见了如贵妃,我知她不喜我,可她端的大气,高高地坐在台上,说些以后就是姐妹,定要和睦相处的话。挺是无趣,也是可悲。

若是换了我,若是我有得选择,见自己夫君又纳新人,定是不答应的。可惜,她由不得自己,我也…由不得自己。

过了几日,天气晴好,阳光柔软,是良辰吉时,他们为我行了册封礼,场面很隆重,也多繁缛。

我听礼官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几个字,“你很好,你适合,你加油。”

苏文安对我很好,每日都来看我,一时之间,我成了九夕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我常常坐在后院的那颗枫树底下,望着满池湖水,默默叹气。

每当这时,秋禾就会问,“娘娘,你又怎么了?”

而我每次都淡淡回她,“没事儿。”

然后她便要摸着她的后脑勺,疑惑好半天。

她大概不明白,为何我现在万千宠爱,却越发愁苦。

可有些事,我不能对她讲。

我担心哥哥,担心娘亲,还有可爱的阿潜。苏文安越是真心待我,我越觉得害怕。

而跟他相处,却又让我觉得那般的自然融洽,我恼恨这样的自己。

更让我苦的,是他根本就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他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纵容着我的小脾气。

他觉得我不是云佼,他总说我是兮若,是他的妻。他望我的眼里,分明还是那位和予公主。

“娘娘,送珍珠粉的那个小太监来了。”梦如禀道,她看着咋咋呼呼的,做事还挺稳妥,而且很上进,已经是我身边的一等宫女了。

“让他拿进来本宫瞅瞅。”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就来了,梦如接过,将珍珠粉递给我,我摸了摸,细腻的粉末下,似乎藏了某种东西。

赏了他一两银子,他便撒欢似地离去了。

前两日我找了这个小太监线人联系惠王,询问哥哥情况。想必这珍珠粉里,定是答案了。

我挥退众人,拿出那里面的字条,上面确是惠王的字迹。可他却只说哥哥平安,又道皇帝查得紧,让我少单独联系他。

哎,我的哥哥呀,怎么知道我药没了也不差人来看看我。

我天天盼着盼着,似乎真情感动了苍茫大地。

这一日,白胡子吴太医又来为我请脉,不一样的是,他多带了个人来。

那人一身官服,身量颀长,眉宇之间,有我颇为熟悉的冷厉之气。

吴太医向我拜过,“这是太医院新来的太医兰华清,对于毒症这块颇有钻研,有些地方,比起臣也不遑多让。”

我望向那男子,“倒是年少有为了。”

他垂首,腰上的白鹤玉佩尤为耀眼,“娘娘谬赞,都是微臣该尽的本分。”

声音清清冷冷,如玉石相碰。

是哥哥!!!

我忍着心头激动,听吴太医道,“以后,就由臣和兰太医一起为娘娘诊治。”

我问,“陛下可知道?”

“已经禀过陛下了。”

我点点头,由着他们为我把脉。然后,看着他们离开。

我支走屋中的宫女,并对梦如道,“你替我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陛下也不行。”

梦如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眼中疑惑交杂,但她一句也没多问,只是认真点点头,自去门口守着了。

我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打开刚刚‘兰太医’把脉时塞在我手里的字卷。“稍安勿躁,明日见。”

只见上面笔力劲健,是玉铭哥哥的亲笔无疑了。可是,哥哥怎么进了太医院?

将看完的字卷丢进香炉,看它慢慢燃尽,我才唤了秋禾进来。

“秋禾,有个事,我要请你帮忙。”

“娘娘你说就是了,一切都是奴婢该做的,那来的请不请。”

我拉着她,“你是我现在最信任的人了,我真不知道除了你,还能信谁。”

她柔和地看着我,“娘娘,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了,你有心事,可你不能告诉我们。你很苦,我知道,那事很重,压得你很难受。娘娘,奴婢斗胆问,是为了什么?”

我摇摇头,“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

又顿了顿,“秋禾,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

她紧握住我的手,“奴婢本不该问的,只是想着看能不能替你分担一些。既是我不能知道的,娘娘你放心,无论如何,奴婢都会守着你的。”

我感动着回握住她,“先帮我眼前的忙吧,下次吴太医单独来时,你也像刚才那样,守在门口,可好?”

她用力点头,“奴婢办事儿,你就放心吧。”

我望着窗外,几株腊梅次第开放,幽幽香气飘来,“秋禾,你说,冬天做出来的桃花酥,好吃吗?”

“桃花酥口感,原与季节无关,想是可以的。娘娘若是想吃,我让膳房做去。”

“不了,我要自己做。”

她皱起一对小眉毛,“娘娘,怎么又忘了,在奴婢面前,您得自称本宫,可不能坏了规矩。”

“好吧好吧,本宫要自己做。”

她‘嘿’的一声,取笑道,“这是又要给陛下送去了?娘娘,你上次做的那个雪绒羹,陛下可喝了三大碗,后来连晚膳都不怎么用。我看这桃花酥要是送去,陛下怕又要吃饱了。”

“这可不是给他的…我自己,忽然想吃了。”

她看看我兴味的笑,“那好,奴婢陪你。”

拿襻膊绑起我宽大的袖,将紫薯榨出汁水,加些糖,与面粉和在一起,反复揉搓,直至光滑。然后将面团分成小小一团,两面刷薄薄一层油,反复按压擀平。

放入事先备好的红豆沙,收口,再揉圆了,捏成桃花形状,雕出花蕊,花心上点好鸡蛋黄,再点上芝麻,放入烤炉中。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出炉的时候,天光已经暗了下来。

看着盘子中一朵朵小巧精致的粉色桃花,秋禾梦如齐齐惊呼出声,“好漂亮的桃花酥!难怪娘娘你要自己做,如此活灵活现,岂是御膳房那些家伙能做出来的。”

我笑,哥哥,他就喜欢这样的桃花酥。

“来,尝尝。”我端了一盘在她们面前。

“在做什么呢?”小厨房门口探出个头来。见来人,她们二人赶紧退下了。

苏文安走近,“宫人们说你一下午都呆在厨房里…”看我端了一盘的桃花酥,拿了一个,扯着嘴笑,“如此雅致!也就你做得出,多谢了。”

他塞了一个进嘴里,连声道,“好吃,好吃。”又拿了第二个,接着第三个,第四个…

我赶紧将盘子移到一边,“你可别给我吃完了,我都还没吃呢~”

他觑了我一眼,“怎么变小气了~”

我将盘子推到一旁,“可不能让你吃这么多,你要是吃腻了,以后不来我这儿怎么办。”

迅速牵了他手往外走,“今天晚膳有尖椒鱼,辣子鸡,酸汤牛肉片,这么多好吃的,我们快去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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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文安上朝后。‘兰华清’终于又来请平安脉了,他见了我,恭恭敬敬地行完礼,“今日徐妃娘娘病了,吴太医忙不过来,特命微臣替娘娘请脉。”

我示意他起来,命人赐了坐,“徐娘娘她,生的什么病,可还好?”

“只是风寒感冒,不妨,想吃几副药也就好了。”

“那就好,其实我这里也没什么,不过老毛病了,也没必要劳吴太医天天来的。只是陛下,他放不下心。”

闲话中,秋禾早已将一应宫女支到了外间,自己在门口守着。

我连忙起身,将昨日做的桃花酥递到他面前,“兰太医,可要尝尝这桃花酥?”

他捻了一块放进嘴里,“好妹妹,难为你还记着。”

一行清泪早已自我眼中流下,我拿手推他,似责怪似委屈,“哥哥,你怎么才来。”

玉铭拍拍我的背,“对不起,是我来迟了。”

我拿帕子拭了泪,倒不是真的怪他,只是好多情绪积压已久,见了亲人,难免一齐涌上心头,落下泪来。

还是说正事要紧,“哥哥,我那日去鹤鸣楼找你,才知道被官府封了,这是怎么回事?”

玉铭沉声道,“鹤鸣楼原是西玉的谍报组织据点,我们借着开酒楼,于饭桌之上,杯盏之间,互通有无。可是,当中出了叛徒,那鹤鸣楼,就被皇帝派人来封了。”

“那娘亲和阿潜呢?可还安好?叛徒可抓到了?”

“叛徒已经清理干净,幸好我们都未住在鹤鸣楼中,也从未告诉其余人居住地址,那些人,查不到我们那里来。那日蔷娘说你毒发,听吴太医说你是自己熬过去的?”

我也很疑惑,“嗯,好生奇怪,我居然熬过来了。”

他沉吟片刻,“想是你用药已久,有了些成效也说不定。说起来还得多亏吴太医,不然就算我入了太医院,怕也赶不及救你。”

“太医院入院考察严苛,哥哥你是怎么进来的?”

“自从鹤鸣楼被端后,我就想进来了。一来最危险的地方素来最安全,二来也是想跟你有个照应。至于兰华清这个身份,我两年前就在开始准备,命人在太医院备了案,可是清清白白的医学世家。”

我打断他,“那真正的兰华清呢?”

“他们兰家到他这一代只剩他一个独苗,他又天性愚笨,于这一道颇没造诣,我便让他,为我铺个路。”

所以哥哥,你将他杀了?

我默然。

“那他家里可还有人,哥哥这样,不会被人认出来来吧。”

他邪邪一笑,“一切自是妥当,勿须担心。”

见我不语,又道,“我听蔷娘说你毒发后,就立马准备入了太医院,寻了好多机会,这才见得你。”

我叹口气,“哥哥,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时机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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