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青橘起床打扫院子。打扫完了以后就在院子里打出井水烧开,端着走到姜妩的房间去。
她把水放在门外的架子上,小心的推开门,唯恐吵醒了姜妩。昨日收到了燕将军的死讯,姜妩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她睡在外间,听到内间翻来覆去直到深夜。
她走到床边:“小姐?该起了。”
床上没有动静,青橘把床帐掀开一看,里面并没有人。
“怎么了?”
青橘猛一转身,刚好对上姜妩的脸,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小姐,你今日起的好早啊。”
姜妩好笑的看着青橘:“怎么吓成这样?”
青橘看姜妩面色苍白,但神态如常,略略放下了心,一溜烟的端水去了。
姜妩看着青橘出门,继续回到书桌前看最新的邸报。
青橘昨日听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不仅是因为燕鸿永的去世,也是为姜清吉的现状担心。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平静。
温扬如果理智的话,是不会把姜清吉怎么样的,毕竟姜清吉在士族之中颇有盛名,又没有得罪温扬之处。但谁知道温扬会不会突然发疯大肆屠杀呢?毕竟燕鸿永的死就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有人敲了敲门:“小姐,晋京有消息了。”
“进来。”
秦浩走进来递给姜妩一份邸报,姜妩心跳加快了些,展开了纸:“既而难作,六军败绩,遂入宫侍帝。以其德望,不敢加害,犹以本官居温扬之右。”
姜妩长出了一口气,把邸报放在了桌子上:“你辛苦了。太守府怎么样了?”
秦浩:“和昨日一样,除了钟大人,再没有人出入了。”
姜妩点点头:“你下去吧。”
温扬虽然攻入皇城,还是不敢拿德高望重的姜清吉怎么样。她一瞬间放松下来,感到十分困乏。昨夜她实在难以入睡,后半夜的时候连床上都躺不住,索性去房顶上看星星。
她想起有一年晚上,燕将军还驻守边疆,燕铮还住在姜府。姜清吉刚刚考较过自己的功课,自己担惊受怕生怕不过关,好不容易考察完了,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快要入睡的时候,有人很讨厌的敲她的窗户。
“谁啊?!”
燕铮的轮廓影影绰绰的从窗户纸上投过来:“阿妩是我呀,出来看星星!”
那时候两个人还都没有长高,燕铮刚刚扒着窗户的边框,还要垫着从园子里找到的石头。
“哎哟!”
“燕铮?你怎么了?”
姜妩虽然生气,但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立即披上衣服,蹑手蹑脚的溜出了房门。只见燕铮摔倒在地上,脸上还有泥巴。
姜妩看着燕铮脚下的石头哈哈大笑。
“阿铮,我们去哪里看星星呀?”
“当然是去高的地方。”
“可是我不会轻功,我还没有学呢。”
“我也不会,我们去藏书阁!”
姜府藏书阁有六层,对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足够高了。姜妩气喘吁吁的跑到藏书阁,发现门锁上了。
她扭头看燕铮,燕铮尴尬的笑笑:“今日我习观天象之术,想起今日会有流星,所以就来叫你。”
姜妩还在喘气:“所以就是没有钥匙啦?”
燕铮低头默默,可见是真的没有。
“没有也没关系,我们就坐在地上看也很好。”
“真的哎,你快对着流星许个愿望!”
她闭上眼睛潜心许愿,许的是什么呢:“愿山河永固,岁岁丰饶,我与父亲与燕铮,我们永远开心如意。”
青橘端着茶走进来,正要开口,却见到姜妩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轻轻走过去,给姜妩披上了毯子。
太守府中
楚凌看着钟亮,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钟大人,下官的兵马远远不足以抵挡温扬与苏荻的联军,一旦全军出动,归阳就没有了守军,两下夹击,实在是得不偿失。”
钟亮脸色难看:“你的意思是?”
楚凌不紧不慢:“征西大将军周兰大人位高权重,既有人马,又有威望,大人何不修书一封,请周兰大人为首,一同收复晋京呢?”
钟亮咬了咬牙:“容我思虑片刻。”
楚凌看着钟亮变换的脸色,在心里不屑的骂了一声:钟亮妒忌周兰已久,对周兰防备之心甚深。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周兰一个征西大将军。钟家若不是出了个钟太后,哪里轮得到钟亮猖狂!
他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等着钟亮的回复,钟亮不可能不答应,因为除了归阳,朝中百官已经退无可退。
须臾,钟亮下定了决心:“我即刻写信送给周兰,加急送到。”
楚凌点头:“拿纸笔来。”
又对钟亮道:“大人现在就写,下官令属下快马加鞭,保证明日就送到。”
下人奉上文房四宝,楚凌一抬手:“大人,请。”
钟亮本还有些抹不开面子,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顺势接过笔墨写了起来。
姜妩在庭院里练鞭法,见秦浩匆匆走进来,忙收住力道,回手一甩,鞭子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缠在了姜妩的腰间。
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可有消息了?”
秦浩道:“回小姐,半个时辰之前楚凌大人手下最得力的参将飞马出门,看方向是往东去了。”
姜妩面上带了笑意:“好!你辛苦了,青橘!”
“是,小姐?”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你吩咐厨房给大家加餐做几顿好的,准备好每个人的赏赐。”
“是!”
青橘被姜妩的好心情所感染,利索的往小厨房去了,剩下秦浩还留在原地。
他有些不解道:“小姐为何这般高兴?”
姜妩笑了笑:“再等两天你就明白了,今天继续看着太守府吧。”
秦浩还是有些疑惑,但已经准备出门:“是,小姐。”
局势在慢慢好转,想必楚凌是派人去联络周兰,意图两军联合,夹击晋京。
距离收复晋京的日子,不远了。姜妩看着远方渐渐落下的夕阳,又忽然喜中带忧,不知道燕铮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