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出城两三天后归来,姜妩进门时恰好听到秦浩的奏报:“禀告大人,城外流民分别集中在三四个地点,警惕心很强,不肯和外人多说话。属下从旁偷听,得知他们大约会分成不同的几波,分别前往荆州不同的镇子,自然,来襄阳的人最多。
话音刚落,姜妩走进门接道:“是吗,我这还有一个好消息。”
燕铮听见她的声音站起身来,笑着道:“什么好消息?”
姜妩晃了晃手里拿着的文书:“今日我在外面看春耕情况,回城的时候恰巧路过邸报处,想着我顺路,不必再等他们送来浪费时间,就自己拿来了。”
她说着把文书递给燕铮,燕铮拆开看完:“确实是好消息。”
姜妩道:“是啊,就说刘厉是个不安分的,刘苍老糊涂了才会传位给刘雄。”
秦浩还没走,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大人,你们在说什么?”
姜妩道:“我们在说蜀地王病逝,他让侄子继位的事情。”
秦浩惊讶道:“蜀地王有十个亲儿子,一个也看不上吗?非要让别人继位?”
燕铮笑道:“你看,你也是这么想的,那刘苍的儿子又怎么甘心呢?”
秦浩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话。燕铮让他退下去了。
待秦浩走了以后,姜妩道:“刘厉从所镇之地出发,骑马两三日就可以赶到蜀地的京城。以刘雄的行事风格,想必要等刘苍下葬之后,才肯行登基大典。”
燕铮叹道:“这简直是白白给刘厉刺杀他的机会,名不正则言不顺,刘雄一日不登基,一日就不是真正的的皇帝。就是刘厉杀了他又如何,待刘厉登基,不过是在夺嫡中杀了一个连皇子都不是的王爷,算不得大事。”
姜妩想了想:“你觉得何时动手妥当?”
燕铮说:“这倒是有些为难。不过依我之见,最好等刘厉登基之后。刘厉没什么治理之才,难不成他前二十年都是在藏锋吗?有能耐他早就现出来了,我看就是没有。如果现在出兵,一是我们兵力不足,二是刘雄若是借机和刘厉联合起来,转移视线到我们这里,反而得不偿失。”
姜妩颔首:“你说的有道理。刘厉此人阴鸷酷烈,等他杀了刘雄,我们再做商议。”
姜妩少时学观天象,下学后姜清吉问她学到了什么。姜妩一本正经:“俗话说事在人为,但天命如此不可违拗。常人成事,五分天意五分人事。若借得东风,便是只有三分能耐也可大事。”
姜清吉听了,脸上露出她当时不太明白的表情,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学的很好。”
如今想来,大约是欣慰的意思。这世间万事万物实在玄妙,实非人力所能及。但运气要找上你的时候,你也甩不掉。
温扬之乱前,京城人心惶惶,姜妩得知燕铮留在晋京十分担忧,燕铮却说:我自有天命眷顾,不必担心。姜妩一直觉得这只是燕铮为了让她放心而说的玩笑话,如今也有点怀疑燕铮是否真的有气运加身。
因为蜀地的发展,和之前两人预料之中的,几乎是分毫不差。
刘苍下葬已毕,迁入皇陵。刘雄又哀悼斋戒九日,方才行登基大典。姜妩几乎笑出了声,简直不知道刘雄是不是一心寻死,真的温良恭谦让到,要把性命与皇位一同送到刘厉手中。
刘厉自封地赶回来,本来疲于奔命狼狈不堪,若要谋事也得掂量轻重。这九日的斋戒,就为刘厉的谋划提供了绝佳的喘息之机。刘厉联合几个在京中的兄弟,在刘雄继位的当天,将刘雄刺死在刘苍的灵前。自封为王。
连登基的东西都不用准备了,刘雄有现成的。
姜妩的意思是,刘厉继位,待蜀地国势一衰,即可出征,结果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刘厉被杀了?”
姜妩难以置信,问燕铮道:“是谁杀的,如今蜀地王是哪一个?”
最近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她都想说燕铮是天命眷顾,没想到局势又突然急转而下。
燕铮很理解的看了她一眼:“刘厉他资质平平,但堂兄刘期有大才,爱宽仁,和刘雄单纯的仁厚不同,刘期手里有兵权,而且擅长打仗。”
姜妩问:“既然是这么一个人,怎么现在就会篡位?刘厉才登基四个月,还没来及霍霍蜀地江山,他有什么理由现在起兵,这不就是谋反?这么一个有声望的人,他也舍得?”
燕铮不屑道:“这就要问刘厉自己怎么想的了,自己的椅子还没坐稳,就开始忌惮朝中的大臣,也不看蜀地还有没有根基,足以被他这样祸害。”
他道:“刘期在蜀地威望很高,刘厉坐立难安,对他十分忌惮,派了不少人去监视刘期的动向,还把刘期的弟弟毒死了。刘期可不是刘雄那样的软柿子任他拿捏,眼见着老实做人已经不能太平度日,他干脆先下手为强,直接杀进了京中。”
姜妩听明白是听明白了,有点沮丧:“若果真是这样,刘期是个明君,能像刘苍那样励精图治,还能再活三十年,那我们还打什么?别说今年拿下蜀地不可能,以后能不能也是个未知数。”
她又不满道:“自从我负责了职田之事,出城的时候越发的多了,消息实在不灵通。这样的大事发生了好些日子,我到现在才知道。等这一阵最关键的时候过去了,找一个擅于农桑的人来代替我吧。”
燕铮宽慰她道:“这是自然,你只是推行法令,又不会种地。时机就是这样,风水轮流转。你不是也说了,就算是刘厉不死,今年出征,粮食和兵力都不足,我们也是不能成行的。有这份心是好,但也强求不来,还是等一等吧。”
姜妩默默:“好。”
她急于成事,是想在打下蜀地之后回京。现在看来,一切都随着刘期的上位而发生了变化。为今之计,只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