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下蜀地的第二天，燕铮在太守府处理杂事。一阵甲胄相击声响起，原乔进来道：“大人，昨日刘显已经逃往临川，今日他派人在阵前递了降表。”

他双手把降表递给燕铮，问：“大人，我们现在是？”

燕铮没说话，倒是旁边的洛黎道：“先整军原地待命，让将士们都休息休息，等把刘显抓到了，带着刘显一块回荆州。”

洛黎说这话有些越俎代庖，但燕铮面上也无异色，饶是原乔善于察言观色，也不知道该不该听洛黎的话。他继续保持着弯腰拱手的姿势，站在原地没动。

燕铮眼睛不离降表，嘴上说到：“没听见洛黎的话？整军，抓刘显去。你要是嫌麻烦，跟着递降书的人回临川，直接把他带过来就成了。”

原乔肃容道：“是！”

待原乔出了房间，燕铮才笑道：“我仿佛记得，几日前有人说我没有尊卑上下？”

洛黎毫无愧色，坦然道：“一时得意忘形，让大人见笑了。”

燕铮也不过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这次收复蜀地，刘显及其亲族是要押送回晋京的。顺便再上个奏报走个流程，毕竟朝廷文书没下我就开拨，面子情都不做，总显得我太狂妄了些。”

洛黎道：“那正好，我来押送你也放心，顺便回京看看我爹，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正事说完了，属下告退。”

他拱手行礼：“要不要我把章甫叫来？”

燕铮合上降表，笑意明显：“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会读心术，难道你的江湖师父还教这种玄妙的东西？”

洛黎的声音也带笑：“不敢不敢，属下也只能读几个人的心思罢了。”

洛黎退出房间之后，径直骑马去宫城叫章甫。章甫是益州太守，燕铮的意思是将刘氏皇族押解至京城之后，由章甫统领益州与蜀地。

自打下蜀地之后，章甫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整理蜀地的各类税赋，人口，职田，斛斗等等事务。洛黎想到那堆积如山的文书，就替章甫直打哆嗦。刘显纵情声色，有直臣能臣进谏者，统统杀死或夷三族。因此蜀地宦官当道，人浮于事，事务堆积成山。只怕十天半个月也整不完。

讨伐蜀地之前，京中令燕铮领六州事。益州与蜀地相邻，蜀地在自立为王之前就是益州的领地。因着多年江荆之乱的缘故，大秦朝廷对益州的管辖鞭长莫及，以至于蜀地屡屡生事，动不动就自立。

这次攻蜀，只是打倒了蜀地的主力军队，具体的零散游寇，还需要后来上任的地方官自行解决。章甫是个能文能武的人才，把蜀地交给他最合适不过。

晚上洛黎归太守府，看燕铮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养伤，十分欣慰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天太平日子正好够你养伤。顺便防着有不死心的蜀人搞小动作，我们月余再走。”

燕铮闻言就要起身，被洛黎一把按下去：“你干什么？就是一小撮手下败将，我与原乔今夜守城就是了，不费什么事。”

他说着往外走，走到门口不忘回头警告燕铮：“昨日你跟我说过什么？今晚要是被我看见你出现在城墙上，你就等着吧。”

燕铮无辜的摇摇头，非常配合的躺下了。

——是夜——

篝火噼啪作响，半明半暗的映着原乔的脸庞。他与抱着刀的洛黎对坐，两个人默默无言，空气中有些尴尬的气氛。

原乔对洛黎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一方面他很佩服洛黎，身手极好谋略又周全，他从谷山北回来之后，高嘉伍给他讲了安定桥之战时洛黎的英勇事迹，让他简直对洛黎肃然起敬。

但另一方面，他总觉得洛黎与太守大人有些不清不楚。倒不是两个人很腻歪，而是有一种无形之间的亲密，是同他们这些战友都没有的。洛黎，该不会是燕鸿永将军的私生子吧？！

原乔十分好奇，秉着不耻下问的心情他想问，又怕自己失礼，心中天人交战。

洛黎看原乔欲言又止的表情都替他难受，与原乔同时开口道：“你...”

两人异口同声，于是又迅速的改口：“你先说！”

这下谁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更奇怪了。

正当洛黎再次试着说什么的时候，在西城门瞭望台的狼烟燃起。有士兵嘶声道：“有敌袭——！！”

原乔与他猛地站起，分别向城墙的东西门跑去。

果然，是有蜀将带了五千兵马夜间偷袭。不过蜀地易守难攻，要不是刘显实在废物，几乎是将蜀京拱手想让，荆州军也不会胜利的如此轻易。但当守城方变成了荆州军时，就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了。

战斗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敌人死伤殆尽，荆州军只有十几人伤亡。

洛黎爱惜的用帕子擦着刀，对原乔笑道：“这么好的地势，咱们要是受伤才有鬼了。”

原乔却一脸复杂的看着他，没有立刻接话。刚才洛黎单骑杀出城外的凶悍气势简直如猛虎下山，杀敌如砍瓜切菜，他与敌人同时惊了一下。

他长与智谋，虽能打仗，但武力不如高嘉伍许多。高嘉伍身高八尺，是彪形大汉，看起来就很能打，不像洛黎这么的...这么的...真人不露相。

原乔的沉默让洛黎有些疑惑，他收刀解释道：“原将军是不是觉得我太莽撞了？其实我军以逸待劳，四倍于偷袭者之数，出城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们今夜用武力震慑他们一下，也省了其他还蠢蠢欲动人的心思。动不动就要应付他们，实在烦人。”

原乔：是啊，你不仅震慑了蜀将，你还震慑了我。

原乔的呆滞一直维持到向燕铮汇报敌情结束，从他的房间出来为止。

送走了原乔，洛黎回房看燕铮。

燕铮笑吟吟的：“你把原乔吓着了吧？”

洛黎不明所以：“我什么也没干，哪能吓着他？”

燕铮解释道：“原乔你与他相处的不多。他这个人看上去心机深沉，有时候却像个呆头鹅一样，还以貌取人。他没见过你的武功，定然觉得你是个小白脸，最多就能杀个鸡。想必你今天勇猛的表现震撼了他，等明天他缓过劲来，你就能把他收服在你的马下。”

洛黎倒没想到这个，他走过去看了燕铮一眼：“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再去震慑一下其他人。”

两个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燕铮突然闷哼一声，洛黎急忙走过去：“怎么了？！”

燕铮眨了眨眼：“......伤口笑裂了。”

洛黎：“.......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