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铮带兵驻扎昌陵的决定,并不是临时起意。早在耶律彪刚死,赵国初现乱象的时候,他就递交了北伐的折子。
倒不是他着意抢功,但是满朝上下,只有他和胡人的精兵良马还有一拼之力。光复中原的希望近在眼前,但凡是有志报国的人,都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只不过他上了这封折子之后许久没有回音。燕铮再三上书,言辞恳切,不过依旧是石沉大海,最终传来了诸奎弃寿春城而走,诸元大败,荀畔接任京口的消息。
皇帝以为有了黄旭就可以压制自己,所以故意压下不回。不过皇帝要是真的以为黄旭能抗事,那就错了。
黄旭虽说比墙头草强些,终究还是看人脸色,不会对自己下死手,朝中也承受不起失去自己的损失。包括荆州豫州在内,现在燕铮坐拥八州之地,已经不是从前没有盐场和马场的荆州了。
这就极大的减少了燕铮受到的牵制。
从前没有战事,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自从黄旭下令,要燕铮击退临邑王,两者之间的矛盾就逐渐走到了明面上。
燕铮开始培养自己的体系势力,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渐成半独立的状态。没有只许朝廷压制自己,自己不能反抗的道理。
也许从灭蜀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如果朝中依旧这样行事,对任何一个有能力的臣子都十分猜忌,这次北伐断然不会成功。就像他说的,他当然不会造反,但形势逼人,只好吓一吓黄旭,让他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
到了昌陵,就离晋京不远了,说不定姜妩会来看自己。燕铮想到这里,还有点高兴。至于崔游,他一直觉得崔游与自己志同道合,不过事有万一,为了稳妥起见,还是不要让崔游留在军中,让他借崔奕的事情,去清河待一阵子好了。
——晋京——
距离荀畔临危受命,接替诸元镇守京口,已经有三个月了。薛逸少原本与他叫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骤然没了这个人,顿觉寂寞。
他只是直率,终究不是傻子,没有荀畔为他转圜,这几天话都少了许多,除非憋不住。
薛逸少看着手上的积压的折子,封面上是笔意锋利的“燕铮”两个大字。打开一看,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言辞越来越迫切。他犹豫了一会,还是走到一旁黄旭的理事处:“黄大人。”
黄旭在看前线传来的战报,闻言头也不抬:“什么事?”
薛逸少定了定神道:“大人,燕郡公的折子已经上了四封,言辞急切,当真不要呈给皇上看吗?”
黄旭还是没抬头:“不还是那些话吗,他想要北伐,皇上不会同意,何必徒增皇上的烦恼,不必。”
他眉心皱起,是不愉快的征兆,薛逸少若是识趣,现在就该退下了。但薛逸少要是看人眼色,他就不是薛逸少了:“大人,燕郡公是一品边疆大吏,他的折子怎么能不上达天听?此事责任重大,大人三思啊。”
黄旭这下抬起头,嘴角下撇。
当天下午,翰林院人人都知道薛逸少受到权臣黄旭的责骂。黄旭令薛逸少静思己过,不要嘴比脑子快。薛逸少本人倒跟个没事人一样,下朝后施施然回家,全不受影响。
黄旭说让他静思,薛逸少就当真不去上朝,一心在家称病看书。看着看着,就是七天过去,黄旭派人把他叫回了翰林院。
薛逸少回去的第一件事,还是想说燕铮的折子。奈何他一张嘴就被同僚按下:“怎么,你还要上赶着去触大人的霉头?”
薛逸少倒不是故意惹黄旭不快,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样总会酿成大祸,奈何没人相信。即使有人相信,黄旭那一关也过不了,于是这件事就被继续的压下去,直到又过了七天,薛逸少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燕郡公携五万大军北上,现在已经到昌陵了!”
“什么!?”
报信之人气喘吁吁对黄旭道:“千真万确!不过燕郡公什么也没做,只是驻扎在昌陵。”
薛逸少从旁听到,暗道:果然如此!年少时他也与燕铮交游,燕铮岂是那么好惹的?次次忽略他的折子,连个答复也不给,燕铮总会做点什么。之前他还因为风平浪静而心里不安,这下看燕铮真的搞出事来,反而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他看向一旁的黄旭,黄旭虽然看起来还镇定,但是脸色灰败,有点坐不住。薛逸少心里暗笑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理事,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黄旭现在说不惊慌是假的。他压下了燕铮请求的北伐的折子,现在燕铮重兵压境却没动作,反而更让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四处猜测。最终这些猜疑,还是会落到自己头上来。
与其最后变成罪人,不如现在自己体面的离开。他想好了退路,脸色又好看了不少。
燕铮之事事发突然,朝中人心惶惶,都在等着明日的早朝,好把这件事商量商量。其余的事情大家无心再做,是以今日姜清吉回府特别早。
姜清吉进府的时候,姜妩正在练刀。她从前学鞭子,擅长远攻。但经历了蜀地一战之后,发现大刀是最适合战场的,就改为练刀了。
上过沙场的人,招式都注重一击必杀,美感其次。姜清吉冷眼观之,姜妩的招式美观不足杀气四溢,是战士而非世家子的路数。
一开始他得知姜妩跟着上战场之后,差点气的把燕铮那小子打一顿。没想到姜妩在决战中大杀四方,姜清吉又跟着骄傲起来。
姜妩:“.....”
姜妩一套招式用老停下休息,练武场边传来几声寥落的掌声,她扭头一看:“爹?你今日回府好早。”
姜清吉朝她招招手,姜妩收刀跑过去:“怎么了?”
姜清吉笑眯眯的道:“铮小子胆大包天,带了五万兵驻守在昌陵,把黄旭吓坏了。”
姜妩:“?”
是啊,真是狗胆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