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朝中大小官员都收到了燕铮屯兵在昌陵的消息。对于燕铮这样手握重兵又不服管束的人，京中还是忌惮的人多。

何况黄旭对燕铮步步急逼之事，几乎是人尽皆知，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四年前的温扬之乱上去。钟亮之所以离开京城，就是因为他有引起温扬之乱的过失；如今情景重现，人人都想知道黄旭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黄旭站在大殿上，只觉得百官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如芒在背。

说来好笑，虽说大家都怕燕铮打进京来，但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的提出这件事，都调减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来说，绕过燕铮。

姜清吉又是不说话的一天，他旁观这些人小心翼翼又焦灼的发言，只觉得好笑：就这么一群人，死要面子活受罪，能干什么大事？

最终还是黄旭开了口：“想必诸位已经知道，燕郡公屯兵五万在昌陵。我虽德才不足不敢自专，但多少燕郡公的不满，还是在我身上。我已经蒙受圣上的大恩大德，别无所求。为平息燕郡公这场风波，臣有一法。”

他深深的向龙椅上的皇帝行礼：“臣请辞官。”

不等喧闹声起，黄旭继续道：“不止如此，臣还请京中两万禁军，悉数调拨停当，以防不测。”

这下他话说完了，大殿上还是纷闹声起；人在京中，自然都被燕铮武力所震慑，见黄旭辞官，多少就有些兔死狐悲的意思。

皇帝看着他们争论，心里却想起昨日荀威的话来。燕铮在昌陵这样的大事，皇帝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并速速召人入宫。不过黄旭这事让他多了个心眼，他是挨个叫进宫中的。黄旭之后便是荀威。

荀威听闻黄旭要辞官，怒道：“这就是他自己的打算，并不是为陛下着想。陛下圣恩浩荡，燕铮怎么会怨恨？都是黄旭妄下论断，擅自压下燕铮的折子，以至于今日局面。”

他说的有理有据：“如果黄旭这时候离职，必然人心惶惶。百官可以换，可天子就在朝中！这件事总要有人承担，若是黄旭走了，那这人不是陛下又是谁？”

皇帝深以为然。

眼下混乱的情形渐渐清晰，大殿里只剩下荀威的声音：“黄大人，燕铮如果临表问罪，你首当其冲。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已经得罪了燕铮，你还想再回去做个富贵闲人，这可能吗？”

他声色俱厉，黄旭明显弱于他的声势，只是沉默不语。荀威语气一转，又体贴道：“不若静观其变，请圣上亲手写信与燕铮表明诚意，再告诉他成败的后果，我相信他一定会班师回去。如果他不肯，那时再正式下诏书让他回去，再不肯，还有朝廷的正义之师。”

“你何必现在就慌里慌张，要求辞官归乡，自己把自己给吓死！”

荀威这一番唱念做打，胡萝卜加大棒的循循善诱，哪条退路都想好了，黄旭深觉有理，也无法拒绝：“自己一个人处事确实艰难，近来我因为这件事几乎茶饭不思，多亏有尚书大人这个主意，我觉得如此甚好。”

荀威这番话可谓是解决了朝中人的心腹大患，因此这件事完毕，就草草下朝了。

谢卓回到家中左思右想，思虑良久写了一封信，唤来小厮：“把这封信秘密的送到燕铮帐下司马崔游的手里，不得有误。”

“记住，有人问起你就直说，是我请崔司马回京做官，远离叛臣贼子燕铮。”

小厮领命而去，谢卓满意的笑了。燕铮与他乃是宿仇，现在燕铮坐大，他怎能安心？能不能说得动崔游不要紧，恶心恶心燕铮也是好的。

何况他确有信心，崔游一定会动心的。

此时的崔游还在昌陵，燕铮的房间中。烛火明亮，燕铮正在看布防图，见崔游掀起帐子进来笑道：“你来了。”

崔游走过去跟燕铮一起看了看布防图，想了想还是道：“不是我扫兴，你这样率性而为，实在是鲁莽大胆。”

燕铮不以为意：“我攻打蜀地的时候，手里只有两万兵，刘显有七万。人人都说我不该去，但是怎么着，我赢了。”

他随意的坐在地上：“要是阿妩在，就不会说你这样的话。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轻易退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崔游眸子暗沉：是啊，她不仅不劝你，还愿意为你去死，和你一起去了蜀地，你何德何能！

嫉妒和爱情一样，只要埋下种子，就会无法控制的越长越大，直到完全占据你的心。

燕铮见他沉默，自顾自说下去：“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想好了，过几日你就回清河去，看看你哥哥。崔家就剩下你了，我不会让你陷入险境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有事，那时你在清河，看在清河崔氏的家望上，也不会牵连到你。”

燕铮眨眨眼：“怎么样，够不够兄弟？你也不要推辞，就这样说了啊。”

崔游抿着唇：“再说吧。天晚了，我回去休息。”

燕铮赞同的挥手：“去吧去吧，你一脸虚脱的样子，赶紧养一养。”

崔游沉默的走出房间，回到自己的地方。他看见桌上有封信，点灯细看封面，原来是谢卓送来的。

谁都知道谢卓与姜氏燕氏势同水火。谢卓给燕铮帐下的他送信，性质跟黄鼠狼给鸡拜年差不多。他本欲直接扔掉，但那信拿起来沉甸甸的，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他把信封倒过来，从里面掉出一个纸包，里面是灰色的粉末。

——姜府——

月上柳梢，姜清吉在齐光院里怒道：“姜妩跑哪去了？！”

青橘和白梅低着头站在院子里，沉默不语。

姜清吉喘了一口气，力图放松心情：“她去了哪，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忠诚不要用错了地方，为了姜妩的安全，快点说，她去哪了？”

青橘一狠心道：“小姐去昌陵了！”

姜清吉还在顺气，一口气呛到，激烈的咳嗽起来：“女大不中留，我就知道，燕铮这小崽子就是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