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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烟气在空中荡起,一缕烟气如丝般顺滑地在这阴郁的天空里暗暗消散,阴沉的,暴躁的空气与那云壁摩擦着,人们大多低着头,似乎早已习惯了低眉顺眼的姿态。

灰色的天空,低沉的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地在地上流淌的,是雨经历了变迁的空气,洗尽铅华而流入那些小孔之中。

林泽在人群当中没有低下头,没有经受这突如其来的雨的洗礼,抬头看向这无常的气流在在无尽地翻腾,光泽油亮的鼻梁,也在雨间变得粗糙,即使雨滴进眼里,也未尝闭上坚定的眼神。

也许在污垢的夏日里,这雨像是甘霖,冲刷着一切,让污浊,紧张的空气多了一份清新的味道,林泽洁白衣襟逐渐透明,白色肌肤与白色的衣襟透着那青色的筋脉,在单薄的隔阂下,是缓缓跳动的心脏。

没有什么一如往常的状态,只是现在的心情微妙得像这污秽且隐秘的天空一般,也许心中那幽微的人性之线也能如同这空气间的清新有所交汇,大约也算是件幸事了。

林泽独自走在街头,即使站在人群里也是那么的傲然独立,遑论别的什么,稍加打磨即可的出世姿态,却与这显眼的面容不甚相合。

空气间仍有温热的气流在翻涌,被薄薄的乌云遮盖的黑色太阳仍旧想要发挥自己的余热,它大约是不想退场的。

雨水的洗刷让地面变得光洁通亮,在这柏油路上,以往却是一众垃圾残骸的归宿,如今这表面风光的城市,像是被这样的骤雨洗刷了肮脏的内核一般,像是不辱这瑰丽城市的美名。

尽管如此,人们仍要工作的疲倦之态,却也无法掩盖这一切背后的腐朽,剥削与被剥削在城市的各处地方发生着。

林泽望着这些光华,不甚感慨。

只是要走在这条熟悉的街道上,林泽对于方位的记性不是很好的,需要用自己的脚一遍遍地记住,就像人生的道路上,放弃一次次的希望,也是要一遍遍通过经历,才能领悟绝望的意境才是。

白色的太阳,早有退幕的打算,骤雨也不是突如其来。

洗刷干净的街道,少了些烟火气,少了些人气,虽然显得一切纯洁如初,但也将所有的疲倦显露了出来吧。

这么想的人,不止林泽一个人,一中年道士与林泽擦肩而过,脚上穿着简朴破陋的草鞋,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是厚重的脚茧,手上也有些茧子,饱经风霜的黝黑的脸庞尽是淡然之色,没有脚比脸白的说法,大约是一样脏的样子,道冠很脏,或者说整个道袍都很脏,脏到这时雨也无法冲洗的地步,胡须杂乱地长在嘴上,无论是步态还是脸色都是一以贯之的清冷气质,与林泽的凌厉清冷不同,是怀着怜悯的淡色,林泽的清冷包含着许多锋利的蔑视,凌然面对世人的姿态,永远没有办法触摸到实物。

与白衣胜雪的林泽擦肩而过,两人自然立见高下,两人没有什么交谈,甚至没有眼神的碰撞,仅仅是擦肩而过。

但林泽隐约知道,这道士是在新月的路上和他碰上的,这条路也仅能且必然到达新月,这种预感很强烈。

林泽的这种预感,就像是梦一样的启示,李陵的启示告诉他,他拥有少卿的一些特质,大约是必然被现实背叛的特质,所以他也从那些荒诞的梦境中,感受到了刺骨的,怜悯的提醒。

道长就那么走过了,像是不曾在人间留下痕迹一般,林泽没走多久,蓦然回首,再看那道,已是消散在激增的骤雨之中,林泽感叹,今天大约是见到真的道长了。

没有交谈,说明是无缘吧。

林泽就这么消极地想着,又好奇新月为什么有缘?也许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事情吧,无缘的事情,林泽虽然离道许远,也知道是不可强求的。

所以,自然林泽也不会想要去问。

林泽在逃,逃往一个不会有烦忧的地方,自然的选择是酒的世界,林泽自是读过酒德颂的人,可是翻了那么多洒然的人物,林泽无法释怀的心情,也无法从那些风流的生活态度中汲取经验。

就像和那道长立分高下的时刻,林泽自己知道,他离那些人物的境界差得很远,只是那些浅显的出世看法,能有细微之处的雷同,隐约之间也算是幸事。

买醉也能说得那么清新脱俗,在这个昏暗的时代,林泽也希望能够多少借道,借一些风流人物们的狡黠。

来到新月里,没有开灯,那些典雅别致的灯没有亮,挂在酒台上的银器,闪着异样的光泽,林泽像往常一样,恍如无人地从酒柜上拿起一瓶金酒,部分鸡尾酒的原酒,拿出来单喝也是林泽有时候的习惯。

选择酒,就像林泽在特定的时期选择特定的歌一样。

人呵,在特定的时期,一旦跌倒,就不会想要爬起。

尤其是看到了一切肮脏的事物以后,更加喜欢用一副颓唐的姿态,无力反抗着现实,卑微得像是跪倒在卑鄙的现实面前。

新月的众人都知道林泽的特性,喜欢逃避的缺点,一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就喜欢借酒浇愁,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会更让人沉沦。

人呵,终要面对自己不擅长的地方。

所以林泽也没有擦干头发,看着眼前的发丝耸拉着额头上,滴落的水珠和眼睛中流淌的泪交织在一起,让林泽也有些分不清。

桐本知鹤今天也在店里,看到林泽一个人寂寥地坐在那儿饮酒,也没有打扰他。

显然,桐本知鹤有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两个都想逃避的人坐在一起,只会让彼此都更加痛苦。

段瑞钟心与莲花随,李稚和黎昊在陷向黑暗之中,也不见踪影。

许久,天空彻底地失去了灰色,失去了所有妥协的力量,迈入了黑暗,驱不走的乌云,在皎洁的月光降临之时,老老实实地败退。

终于大抵调整了心态的两人,在笼着月色的卡座上,互诉衷肠。

林泽才得知,那老道是来找桐本的,以前在国内游历,有幸有缘之下,得了一卦,今天差不多是又一卦的时候,具体算得什么,桐本没有细说。

林泽则是告知桐本,和陆凌的决裂,陆凌的肮脏,和自己的肮脏一股脑地告知了桐本,最后还是希望寻求逃避的地方。

桐本听完了所有的过程,没有了往日诸事不过心,却道是潇洒的感觉,连带着微笑也有些僵硬。

良久,桐本恢复了故道,笑着说:“我马上要回大阪了,在那里有一个湖边小屋,跟我一起去霓虹吧,顺带出版怎么样?”

林泽哀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我也找不到什么路,临海是不太可能了,你回霓虹,不准备再回来了么?”

桐本僵硬地点了点头,显然海岸的那一头压力日益增加,而祖父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大抵是不可能在回来了。

最后,两人敲定了离开的事宜。

李稚回到新月,脸上挂彩,但心情却是不错的,大约新月这次又要扩张版图了吧,看到有些醉倒的两人,就把那两个人一起带回了公寓。

李稚一个人住在豪华小区,房型也很大,平常一个人住,少了许多人气,今天三人睡在一起,有种合宿的感觉。

晚上随便玩了些梭哈,都有些醉,想要忘乎些事情,就随便赌了几把,当然也只是玩玩,桐本从小就接受过这些训练,赌技高超,让另外两人喝了不少酒。

平日里,李稚最多只是玩玩的心态,陪着父亲那辈人随意地打打牌,做个送财童子的人设,更何况,他管理的新月严禁赌这方面,就是打打麻将也只是玩玩,贴贴纸条什么的。

但其实,这些喜悦的心情,并没有传达给那两人。

最后三人裹着被子,横睡在一张大床上。

第二天,阳光刺目,资本家们的玩乐让三人都很疲惫,就连有着最坚韧的生物钟神经的林泽,也睡到了十一二点。

三人起床又接着喝了些,才想起要去吃饭了。

李稚带着两人去了公司旗下的饭店蹭饭,花着老子的钱,大抵也是不会心疼的。

李稚特意给两个人点了两碗醒酒汤,笑着说道:“就你们这酒量,还想喝过我,鹤,你是很会玩的,但我就算输多赢少,也能把你灌醉了。”

三人哈哈大笑,其实被灌酒最多的是林泽才对,酒量不行,技不如人。

林泽看到旁边还有三个位置,好奇问道:“还有人么?”

李稚笑着说:“我请了黎昊和段瑞,昨天攻陷了六区,今天中午也能算有庆功的意味。”

......

“也许那个时候,在那方面事业蓬勃发展的时候,所有人的轨迹都在下沉罢。”林泽看着两人寂寥地说道。

“你和那个女人为什么决裂了?”季川不解风情地问道。

林泽撇了撇嘴,“凌姐被她养父伤害得不轻,连带着兴趣也变得古怪了,而我知道了以后,作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你觉得我应当做什么?”话语悲戚,却也又想给自己开解的意思。

段瑞没有说话,季川却讥讽道:“所以你从来保护不了任何一个人,你就是这样卑劣的...”

还没有说完,段瑞猛地拍了下桌子,苍白头发下,青筋暴起,连带着手掌周围的杯子也跟着碎了,怒斥道:“你又懂他什么?”

最后,三人都不愉快地沉默了片刻。

这又能如何呢,即使林泽逃了,时间的齿轮仍旧在转动着,连带着那根纤细的命运丝线,传递着欲望的深度,最终只剩下三人佝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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