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目瞪口呆的站在扶梯上。

她揉了揉眼睛。

大概是刚才眼花了。

眼前的少年整个人猫成一团，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摸摸他的头。

“你，你没事吧？”

“没有。”陆鹤之吸了吸鼻子：“谢谢啦，不用你帮我收拾，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爬起来，踹散烟头，然后跟着下去了。

一张旧照片，从相册中滑落。

顺着屋檐，飘飘荡荡落到树梢上。

然后从树梢间飘下，掉到了地上。

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搂着小女孩的肩膀比着v型手势。

——

肥仔赵玉堂的自愈能力和他长肉的能力一样强。

这才几天他就已经可以拆开绷带活动自如了。

此时他正在衣柜把西装一件一件的翻出来，对着试衣镜，扭动着肥胖的身体，左试右试。

拿起一件Armani的黑色西装。

“不行不行，这件太严肃了，不和场合。”

又拿起一件白色的Gucci衬衣。

“捏马，太娘了，显示不出我的气势······”

陆潇潇裹着睡衣敲了敲门。

“肥总，你干啥呢？明天去约会啊？”

陆潇潇迷惑了，这么多天，从来没见赵玉堂显露出对女性的渴望，他简直就像个浪荡的苦行僧和嗜酒喜肉的阔佬的矛盾结合体。

似乎他的眼里，只有钱。

“差不多吧，明天我们去找陆鹤之陆兄去。”

“啊，哦。”。

随后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哈？！”

“你干嘛那么惊讶，隔壁邻居不睡觉的吗？”赵玉堂怒道。

“我懂了，肥总您早睡。”

陆潇潇会意一笑，暗暗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原来肥总好这口。

赵玉堂终于挑到一件合身的。

他笑嘻嘻的将西装铺在床上，明天给陆兄送什么礼去呢？他喜欢洋酒还是喜欢名表······对了，他喜欢香烟！

明天给他捎几条华子一起。

他正暗暗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

陆鹤之这边倒是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破衣服，装包里就完事了，不过他倒是找了一块干净的布把相册小心翼翼的也装了进去。

熄灯，上床，订了和黎明一起的大巴车票。

一夜无眠。

——

翌日。

公鸡刚打鸣，陆鹤之就爬了起来。

孩子们也起的很早，他们集合到了操场上列队准备做操。

房间被打扫的整整齐齐的了，自己的行李也被稳当的放在了桌面上，黎明床上的被子也被收拾好，显然她起的更早。

陆鹤之背上行李下楼。

碰面的上下楼梯的孩子们都面带微笑，似乎并没有因为李倩的离开而感到悲伤。

“听说孤儿院的院长换人了。”

“是吗是吗？”

“李阿姨呢？”

孩子们议论纷纷。

“听说她出远门了。”

“不过没关系，换了院长后，新院长给我们的伙食更好，听说下午还有水果和点心吃呢！”

“我早就受够李阿姨的唠叨了，她走了才好呢。”

“新院长万岁！”

孩子们欢呼道。

陆鹤之听了后，木然的站在原地。

他回头望向那些奔跑间都带着喜悦的孩子们，双拳握紧，一股气冲上喉间，他突然想说点什么。

但是当看到门梁上李倩亲笔写的那行落满灰尘字——希望我的孩子们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他涌上来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当着孩子们的面，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后。

陆鹤之头也不回的下楼去了。

······

不出意料，黎明在厨房里忙活着。

见陆鹤之进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最后给孩子们煮一顿早饭了，多加点肉，反正以后官府接管这里，也不缺那点肉菜的······”

黎明念叨着，然后往锅里面又加了一碗碎肉末。

陆鹤之其实想说。

“算了，那帮小孩大概也不知道感恩你，你做了也是白做。”但看见她那么兴致勃勃的，陆鹤之这句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匆匆吃完早餐，两个人走出孤儿院的大门。

正好碰上了来交接的官府相关部门工作人员。

“你们是······”他们问陆鹤之。

“院长的朋友。”陆鹤之回答道。

“哦，这样，那没事了。”

陆鹤之和黎明刚走几步就听见后面的人说。

“可怜了那些孩子，跟着个那么穷酸的院长，平时吃的都是些什么啊？”

陆鹤之顿时上头了。

然后黎明猛地拉住了他。

“你瞧那院长的朋友，穿的也和刚从厂里出来似的。”他们边说着边走进了孤儿院，孤儿院里孩子们见到他们后欢呼雀跃。

过了好一会陆鹤之才缓过来。

黎明看着他脸色都变了。

“不要计较啦，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陆鹤之听了点点头。

算了，还是赶车要紧。

——

一辆修长的劳斯莱斯急刹在孤儿院门前，扬起了大片的灰尘，后门打开，提着大包小包的肥仔火急火燎的下车，精心系好的领带都甩到了脖子后面。

“陆潇潇，搞快搞快。”

“肥总，别着急啊，他们俩能去哪？”

“不行······我按耐不住我自己了！”肥仔大口吸气。

陆潇潇皱了皱眉头。

帮他关上了车门。

这也太猴急了吧？

猴急的像个怀春的少女。

迎面而来的是那几个官府的工作人员。

他们一脸懵逼的看着那不着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胖子提着几条中华，一个装着劳力士的袋子，还有一大堆说不上名字的奢侈品。

他身后的劳斯莱斯走位独到，停的恰到好处，早晨七点钟的阳光照射下来，被劳斯莱斯镜面一般的车漆反射，正好射入工作人员的眼中。

他们忙伸手挡住耀眼的光辉。

指缝间，他们看见了劳斯莱斯的牌照。

那是红白相间的特殊车牌，赵玉堂找关系挂的中央疾控中心的牌照，为的就是名正言顺闯红灯。

但他们这些阿猫阿狗哪里知道。

他们只知道这种车牌很硬。

对，背景很硬，非常牛逼。

“这里的负责人呢？”赵玉堂毫不客气的问。

“我们就是。”工作人员放下了态度，老老实实的说。

粤市的权贵太多了，他们只是最基层给官府打工的，在普通人面前摆摆谱还可以，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他们还是该点头哈腰点头哈腰。

“那个，陆鹤之和黎明呢？”

“什么？”工作人员压低了脖子：“我们刚来，还不熟悉······”

转念一想，不会吧？

不会是······

“我刚看见一男一女提着行李从这里出去了······”

没等他们说完，赵玉堂上前一步。

“纳尼？！是不是那个男的一脸老实样，长发？”

“那个。”工作人员被肥仔的气势压倒了：“差，差不多吧？！”

“哪个方向，怎么走的？”

“往车站那边，搭的是公交车······”工作人员弱弱的回答。

“陆同志，走！冲！”赵玉堂大喝一声。

回头却发现陆潇潇盯着地上一张照片出神。

“发什么呆呢！开门啊！”

“啊？哦。”陆潇潇缓过神来。

她帮赵玉堂拉开了门，然后弯腰将那张照片捡起来，塞进怀里。

工作人员目送那辆劳斯莱斯驰绝尘而去。

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也难怪自己在基层永远爬不上去。

愣是没有别人慧眼识人的能力呀。

又错过了一次讨好贵人的机会。

——

陆鹤之和黎明上了大巴。

黎明起的太早了，显然有些睡眠不足，闭上眼睛居然就睡着了起来。

陆鹤之望着窗外，繁华的都市被甩在了后头，随之而来的是高速公路的树影，他重重的出了一口气。

他又看向身边的女孩。

早晨的阳光洒在她脸颊上，她脸颊的绒毛形成了一圈金色的光环，她的肤色偏黑，眼睛不大，属于眯眯眼，甚至有些娃娃脸，乍一眼看上去很普通，但细细看又让人感觉很舒服，很柔和。

这大概就是耐看吧？

“妈妈，放心······我会把钱凑够的，我一定会带你去医院看好病······”

黎明在说着梦话。

陆鹤之听了皱起眉头。

他把头顶的空调出风口打到一边，然后脱下自己外套，盖在了黎明起伏的胸脯上。

原本这个天真的女孩能得到改变她人生命运的一次机会，能进入事业单位好好干，没想到老天没给她这次机会。

唉，这就是人生啊。

真他妈让人无奈。

陆鹤之想起自己欠了不少钱的花呗，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