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红枣煲汤温补,明天我和黎明去县里面买点肉回来炖汤。”陆鹤之把一盒路上急匆匆买的西北大红枣放在桌子上。
粤市人最爱喝汤。有条件的人喜欢用什么大山参,当归一类的中药材熬汤,这样熬出来的糖水清甜且滋补。
陆鹤之虽然没喝过什么好汤,但是租住城中村时,经常在公共厨房看到大爷大妈杀鸡炖汤,那个时候他只能站在旁边闻着味道流口水,所以毕竟耳濡目染的还是学到了一些精华。
红枣这玩意,不仅万能,而且便宜,摆在桌面上也好看,主要是陆鹤之实在挤不出钱来买别的东西了,花呗的余额都快用光了。
“这枣子真大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大的红枣。”阿姨颤颤巍巍的拿起那盒枣:“后生仔太客气了。”
“没有没有,应该的。”陆鹤之挠着头笑道。
黎明朝陆鹤之挤了挤眼睛。
意思是你啥时候买的,不用买的,破费了!
陆鹤之悄悄朝她比了个ok。
小意思!
环视了黎明的家,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进只有一层的砖瓦房子,头顶瓦片的缝隙偶尔会有灰尘吹落,甚至还有草根冒出来,显得颇为残旧。
但是家具什么虽然旧,但也一应俱全,整理的的干干净净的,看来黎明的勤劳很大程度上受她妈妈的影响。
陆鹤之想像了一下黎明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十几年,觉得她真的是不容易了。
听说过有很穷的人家。
但是其实还是第一次见到穷破到这种程度的。
阿姨让黎明去炒个青菜吃粥,然后和陆鹤之聊了起来。
先是问了些黎明在粤市的日常。
还好陆鹤之会粤语,同样的说客家话的人也能听懂粤语,两个人用两种方言交流起来。
比如她工作辛不辛苦啊。
陆鹤之回答还好,然后在心里默念没有送外卖辛苦。
还有老板对她怎么样啊,老板人好不好啊?
陆鹤之听了手心直冒汗。
老板让她几个同事送命了,赵玉堂他是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黑心商人,专门做人命相关的买卖······
他当然不能这么回答。
否则老阿姨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他用看过的小说里的剧情,结合现实把黎明的工作描绘成了在人流熙熙攘攘的小巷里,微笑着轻轻松松买奶茶之类的打工妹。
阿姨听了后,很满意的微笑起来。
其实黎明平时也是和她这么说的。
黎明很利索的炒了一盘酸辣空心菜梗。
这是隔壁桂省客家人夏天爱吃的一道素菜,取空心菜去叶,长梗切成小段,热锅下油加蒜米爆炒,然后加酱油辣椒酸醋。
“你没和我妈妈告我的状吧?”黎明笑道:“你尝尝,这道菜粤市没有,下粥可棒了。”
“吃吧吃吧,乘热吃吧。”阿姨拿起了碗筷。
陆鹤之夹了一筷子空心菜梗,扒了一口粥。
果然好吃,酸辣爽脆。
哗啦哗啦,陆鹤之直接就这道素菜吃了三碗粥才放下筷子,他站了起来,说了句慢慢吃,然后走到屋外抽烟去了。
正所谓饭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阿妹啊,你拍拖了?”【谈恋爱了?】阿姨悄悄问。
“妈——”黎明俏脸一红:“你说什么呢!”
“你从小就没什么朋友,更别说把男孩子带回家了,这还是头一次。我看这个后生仔是个实在人,你也不用瞒着妈妈,妈妈同意了。”老阿姨见陆鹤之出去了,才捂着自己的腰,有些颤抖的说道。
“妈!你现在很疼吗?”黎明这才想起自己母亲有严重的肾结石,胸腔里还长着一颗恶性肿瘤,压迫着本来就脆弱的心脏。
她丢下碗筷,扑到妈妈怀里。
“没事,一直都疼,都那么多年了,也·····也习惯了。”阿姨嘴唇都有些发白了,站了起来,被黎明扶上了床。
“早点嫁人,让妈妈安心吧,妈妈时间不多了。”
黎明趴在床板上眼泪哗哗的掉了下来。
——
陆鹤之站在门外的田埂上抽了半根烟。
远处走来一个举着八卦图旗子的老头。
老头摸着胡子一脸贱笑到了陆鹤之面前。
他望着陆鹤之嘴里的烟,笑而不语。
陆鹤之愣了愣,才取出烟盒,给算命老头递了两根。
“嘿嘿,谢啦小伙子。”老头也不客气,叼着烟,伸出手挡风。
陆鹤之撇了撇嘴,帮他点上。
“外地人吧?老夫都没见过你。”令陆鹤之惊奇的是,在这个西南边陲深山中的小县城里,却有这么个操着一口中原口音的臭算命。
“嗯。”陆鹤之含糊的回答到。
“此地颇为凶险,你看这山势,背阳朝阴,群山犹如一个打翻的葫芦,将中原龙脉的阴邪统统收入······”
臭算命的抽嗨了,挥舞着袖袍开始了他的表演。
陆鹤之眼角颤抖。
操,抽烟的好兴致都被他打断了。
他刚摸出第二根烟,背后突然冒出一道黑影。
陆鹤之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那个臭算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闪现到了自己背后。
他阴沉着脸,靠近了陆鹤之的耳朵。
“这几年在闹山鬼,劝你明日赶紧坐第一班车离开······”
陆鹤之听了,当然是呵呵一笑。
鬼?
老子杀过两个了。
而且,老子手上就住着一只。
这他妈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听?”臭算命的觉察到了陆鹤之的不屑:“嗨,年轻人,什么都不懂,劝你晚上别出门。”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您,老先生。”
至少陆鹤之嘴巴上还是礼貌的。
阿姨这时扶着腰,拄着棍子出了门。
“快滚,晦气东西,这是我家客人!不许你乱说话!”阿姨挥舞着棍子,看起来就很反感这个算命老头。
“诶哟,这不是我们十三姐吗?”算命老头似乎对芒山县的人很熟,就连黎明妈妈家族里的辈分排行都叫的出来:“我给你画个符咒,烧掉喝下去,你的病就好啦!”
算命老头颇有庞德诺夫的气质,他叼着烟,伸手从黑乎乎的胸口里掏出一叠黄纸,贱贱的笑着,厚着脸皮凑到了阿姨面前。
“华爷爷,您快走吧。”黎明洗完碗走了出来:“我妈妈身体不好,您就不要气她啦,改天我给您摘一把芒山果送过去。”
“小黎那么久不见,现在变得那么漂亮啦!好好好,爷爷最听你的话啦,这就走,这就走。”算命老头看到黎明出来,愣了愣,收起了他那一脸贱笑。
他多看了黎明两眼,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
到了田埂上,他和陆鹤之擦肩而过。
“晚上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不要开,保护好她们一家子。”
陆鹤之愣了愣神。
还没等他回味贱笑的算命老头留下的这句话。
转眼间老头已经走远了。
他扛着肩上的八卦旗子,一边大步前行一边高歌着。
“宁可道坛饥饿死,不将道法做人情。”
“万两黄金不买道,十字街头白送人。”
群山中,浑厚的歌声缭绕,老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浓雾里。
——
深山里的夜总是更容易黑。
陆鹤之关紧了木门,并插上了木栏子。
黎明早就烧起了一堆炉火,并往里面撒了一把祛湿的草药,岭南地区深山里湿气尤重,若不用这个方法,很容易患上风湿。
温暖的炉火下,阿姨躺在床上,听着收音机。
陆鹤之坐在炉火旁,看着黎明锤着她母亲的腰,感觉浑身前所未有的放松,房子虽然破旧,但是母女和谐,这场面真的很温馨。
广播原本在放着粤曲。
一阵电流声后。
突然插进来一条紧急通知。
“这里是芒山县官府紧急通知,请各位乡亲回到家中,关上房门,今夜执行宵禁······再复述一次······”
陆鹤之疑惑的和黎明对视一眼。
“正常,听说这段时间有些不法分子躲在了我们县城,官府的人估计挨家挨户查找吧?所以这段时间晚上总是会宵禁的。”阿姨说。
“这样。”陆鹤之继续伸出手烤火。
原来出车站要登记身份证是这么一回事。
突然不知道从哪吹过来一股寒风,陆鹤之面前的炉火扑腾一下差点灭了。他抬起头四处张望,奇了怪了,门窗都关着了啊?
【爸爸。】
立冬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它语气严肃。
【你看门缝。】
陆鹤之下意识扭头朝门缝望去。
这一看不得了,差点吓得他跳了起来。
门缝中间,一只雪亮的眼睛正在直勾勾的望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