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夙初走出山洞。
洞里的木柴灰烬和手中的一角玉玺能够证明昨夜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昨夜像下了一整夜的雨,地面湿漉漉的,真真是一步一个脚印。
碧空如洗,洞外是一片草地,再仔细看,这并不是一个原始的山洞。
像很久之前就有人在这里住着,背后就是悬崖,崖边是繁茂的迎春花。经过一夜春雨的洗礼,只剩下几朵还在阳光下摇曳。
草地呈坡状,泛着嫩色,中间夹杂着紫色和粉色的小花。
白夙初随意扯了根迎春花藤将玉玺角绑成了绿色的球,挂在脖子上,往山坡下走。
袍子太大了,每走几步就会被绊倒,差点滚下山坡。
刚开始白夙初还耐心地提着袍子,后来干脆把袍子脱了,扔到一边,往坡下跑去。
脚上的鞋是北寰给她穿的,有些大,没走两步,少女就跌倒了,顺着坡往下滚......
草地十分顺滑,没有刻意抓住减速的东西。
白夙初手中凝气,准备借力跳起来站稳,一抬头,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十岁的孩子。
和她一样,一身白色贴身中衣,长发未束,正和她一起,手脚张开,直挺挺地放着,在往坡下滚。
小孩看着她也笑的正开心:“姐姐,唔...”翻转一圈:“好好玩啊...”
白夙初的脸和清晨的露水亲密接触,等到了坡下,身上的白色中衣上沾了不少泥土,头发更加乱了。
小孩和她一样,浑身都是尘土和草叶。
白夙初:“......”
小孩就这么看着她痴傻笑着。
白夙初:“......你是谁?”
小孩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凑上来:“姐姐,你忘了吗?我是乌阳啊。”
白夙初:“......乌阳是谁?”
乌阳瘪着嘴,表情十分委屈:“姐姐忘记乌阳了吗?上一世姐姐还不是妖怪呢,阿初姐姐和乌阳一起生活在苍山。”
白夙初:“......”
脑袋大,自己上一世认识的小妖怪吗?
这小孩是妖怪的话,看上去也不过一百来岁,自己作为神魂在天界飘荡就已经两百年了,根本说不通......
乌阳的目的十分明确,冥子修只说跟着她,也没有说怎么跟。
原来还在混沌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和饕餮在一块,撒泼耍赖软磨硬泡的本事学的纯火炉青。
少女的表情已经开始疑惑,乌阳笑容更大了,冲上去抱住白夙初,撒娇:“乌阳终于等到阿初姐姐回来了,乌阳好开心。”
白夙初:“......”费力推开眼前的小鬼头。
小孩长得水灵灵的,比自己要矮一个头,看着十分讨喜,眼里藏着狡黠。
说瞎话时眼珠都不转一下,张口就来。
白夙初无奈:“小鬼头,我不认识你,而且我都两百岁了,你看起来不过一百岁,就算我有上一世,你也不该认识我。”
乌阳看准机会准备再上去抱她,她忙用双手钳制住小孩的肩膀:“你身上脏,别过来。”
乌阳:“......阿初姐姐你也很脏......”
一声阿初姐姐软化了她的心,白夙初手上力气松了两分。
小孩又冲上来栽到她怀里。
少女身上有淡淡的清澈的花香味,混着泥土的青草的味道,令人依恋。
白夙初无奈,这一回,却再也推不开自称乌阳的小鬼头了。
乌阳开心地挂在少女身上。
兀自笑着。
漂亮姐姐真好,就是......
有点笨......
昨天晚上那个黑衣服的坏人说什么她都信,今天他说什么她也都信。
不过没关系,乌阳会跟着漂亮姐姐的。
冥子修应该不会伤害漂亮姐姐吧?
要是冥子修要伤害漂亮姐姐怎么办?
乌阳陷入的苦恼中。
白夙初就这么站在那里,小鬼头的力气大的很,站的腿都酸了,干脆放松往地上一躺。
“哎哟,谁呀?放开我!”
乌阳被一只手拎住脖子。
......
乐羡每次出现都十分突然。
大多数时候都背着光。
像现在,小鬼头没跟着一起砸到白夙初身上。
少年背着光,一身黑衣,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拎着小鬼头,头发高高束起,有些凌乱。
几缕额发低垂,略过眼梢,阳光又颓废。
“阿初很受欢迎呢。”
少年笑着。
这是白夙初和乐羡第四次见面了。
第一次在王都街上,少年占据了白夙初的全部视线;第二次在王宫美人殿,少年伤痕累累悲戚无助;第三次在辽河边上,少年带她看了漫山杜鹃花。
每一次,少年的出现,都莫名其妙让人安心。
乌阳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再挣扎了,无语托腮看着漂亮姐姐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
眼里有光,很漂亮。
两人都不说话,终于是乌阳沉不住气,对身后的人说:“喂,先放我下来啊!”
乐羡闻言,手一松,小鬼头往前一个趔趄就要摔到白夙初身上,少年如风快速移动到白夙初身后将人捞起。
乌阳的脸和地面亲密接触。
乌阳:“......”
白夙初:“......”
乐羡云淡风轻,目光里都是笑意:“阿初要记住,男女有别。”
乌阳抬起头来,气鼓鼓地朝乐羡扑过去:“男女有别!你放开阿初姐姐!”
乐羡手中凝气挡住。
乌阳修为不高,顶多比一般的同龄孩子抗揍些,轻而易举就被乐羡困住。
张牙舞爪的乌阳:“......”
“我们回王都。”
乐羡对身边的白夙初说。
白夙初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我不回王都。”
“嗯?”乐羡疑惑。
白夙初只轻轻摇头:“乐羡,我不是不回王都,我,不去王都。”
乐羡没说话,等待着她的下文。
少女头发还乱着,脸上还有青草压的印子。
“本来我和炎琅的约定就是,我帮她救出你,白紫宸为我造一具实体。”白夙初定定看着他,浅笑着:“现在你自由了,虽然不是因为我,但我的实体也不是白紫宸造的,所以我们两不相欠。”
“再说了,你们都是生在人间,长在人间的,我现在是一个向死而生的妖怪,没有来处,也就没有归途,你回王都可以和炎琅白紫宸一起风生水起过日子,可以用余生来治愈过去十六年所受的伤害。你们都有事可做,但是我,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
少女眼里是落寞,是空灵。
每次她落单的时候他都会出现,让她有充盈的错觉。
这段在人间的日子,和在天界的两百年并没有差别。
依然是飘飘荡荡,无依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