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宓灰溜溜地回了房,自己的身上已经沾了泥土,也必须要再换一套。
正好宇文错不再,苏宓麻利地脱下外衣,露出里面洁白的中衣,在匣子里忙乱地翻找衣物,就听见门“啪嗒”一声被人打开。
毕竟没暴露出自己的女子身份,苏宓倒显得没那么惊慌,只是淡定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手上还拿着刚刚找到的锦袍。
宇文错一进来看见苏宓裹着一身素衣,眼眸一动,眉心微微一皱,下一刻仍是不动声色
春风沉醉的夜晚,女子白中带粉的玉肌,薄纱覆着的皓腕,恬静的睡颜,还有柔顺披肩的长发,这些记忆一下子浮现在他面前。
是因为她的容颜吗?
是饭堂里她为他挨的应尧的一耳光?
还那火光冲天里惑人近妖的笑?
他不清楚,只知道那些杂乱的记忆,包裹着春夜里的花朵蜜香,一并柔和了他的眉眼。
神情有了一丝微小的变化,装作不经意地把门合上。
苏宓抬眼见是他,也没太在意,把锦袍套在身上,随意地系着腰间的革带。
宇文错本来也不在意,眼角余光扫到了篮子里的脏衣服,尤其是湿润的泥土干燥后落下的粉尘。
“去哪儿了?”
一如既往的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他眼底一片漠然,就像这个问题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并不参杂任何感情。
“没去哪,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苏宓没做过多解释,这些告诉宇文错他也不在乎。
摔了一跤?
宇文错眼神打量着她浑身上下,好像硬是要从她身上找出摔了一跤留下的痕迹,譬如,伤口一类。
还真被他找到了,宇文错突然眉心一拧,冷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的手。”
若不是宇文错提醒,苏宓还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背被割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来。
因为她自己的忽视,伤口处的血已经呈半凝固的状态了。
估计是刚刚在草地山被划的,那草叶边最是尖利,苏宓趴在草地上的时候难免被割到。
“没事,我待会儿抹点药就好了。”
宇文错看见那道浅浅的伤口时,蹙起眉头,眼神中的担心即使有所隐藏,但也分毫不差地显露出来。
倒是苏宓,没把这个看做什么大事,不就是划了一道,本就没什么。
“你是在担心我吗?”
苏宓正在整理衣角,半认真半调侃问道,自觉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本来是漫不经心的问题,只是半晌,宇文错都没说话,静静地低着头。
苏宓不禁想到,人与人只见的性情差异真是大。
若是骆彤,定会扑到苏宓身边,说道:“当然啦,小姐,骆彤是最担心你的。”
若是东方朔,一定会揽住他的肩膀,轻松的说道:“玊兄,你可是我的好兄弟,咱俩拜过把子的,自然是担心你。”
若是与自己亦敌亦友的楚缺,应该会说“当心点,你可是我最看重的人,若是你出了什么事,那可太没意思了。”
可是,轮到宇文错,即便是这么能断人心的苏宓,也很难猜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担心吗?
不担心吗?
个中答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对于他这种时不时掉线的行为,苏宓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时候苏宓跟他说话,他尚且应付着“嗯”两声;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突然一言不发。
真是个古怪的人……
见他没回答,苏宓就没太顾着,取了常备的舒痕胶,坐在宇文错旁边,小心地抹开。
宇文错望着她的指腹抹匀玉脂般的膏质,神情微动,心口又隐隐作痛,这细微的变化从他突然蹙起的眉中就可窥见。
“怎么了?”
苏宓把黛蓝细描的膏盒收起来,一转身就察觉到他眼底的痛楚。
“啊?”宇文错压抑着声音说,“没事。”
他一副反应迟钝的模样,苏宓不解地摇摇头,只见他的脸色更白。
“不要紧吧,”苏宓好心地开口,“你要是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
他开口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苏宓朝他走过去,试图劝说,柔声道:“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是帮你切脉。”
转念一想,可能是这个大少爷气性高,又凑近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你放心,我是一个医者,自然讲究医德,若是探出你有什么病症,我也不会说出去的,你大可放心。”
“我没病。”
迎来的是又一次冷漠地拒绝。
明明体内的痛苦都可在表面观察到了,还这么逞强。
不过,苏宓可没打算放过他。
作为一个医者,自然有病医病,帮助他人缓解痛苦是分内之事;还有一点,对于医术超高的神医来说,遇到一些疑难杂症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此时此刻,苏宓就是这样一个心理。
“我检查一下,不会怎么样的,你现在脸色太差了。”
说着,苏宓又靠近他一步。
“不用。”
宇文错一拂衣袖,正要朝内屋走去。
苏宓刚刚站起来想要拦住他,结果宇文错一闪躲,冷冷地丢下一句——“离我远一点。”
说完便不再理睬她。
是不是宇文错也感觉到了什么呢?
若是眼前人离他近一点会怎样呢?
难道心里会更加疼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