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恪听了苏宓的指示,立即前往药坊。
他很少展露身手,一向护在梁丘临身边,寡言少语,也从不惹是生非。
实际上他的本领并不弱,只不过少与人交手,更难探测他的武功到底是什么段位。
青囊药坊是天下第一大药坊,遍布全国,京都自然也有药堂。
元恪怀里揣着药方,按照苏宓说的路线很快便找到了。
这药坊与其他家不同的是,一年到头,从早到晚都不歇业,即便是大年三十晚上。
这样的做法就是怕有人夜里求药而不得,耽误了医治。
药坊里干干净净,只有两位青衣药童还在忙活着清点药材,核对簿方。
看到元恪,其中一个立马迎上来,彬彬有礼地拱拱手,不失分寸。
观那人气度,一时竟不觉得只是一个小小药童。
“请问辛大夫在吗?”
那药童低着头不说话,好像在等着他有什么动作。
元恪才想起来苏宓交给自己的药方,连忙从怀里逃出来,小心地展开,才交到对方手里。
那药童接过药方后,略略扫了一眼,直到看见左下角的那朵莲花,方引着元恪上楼。
辛大夫年事已高,宿在药坊楼上的厢房里,听到门外有人唤自己,急急忙忙地披上外衣起床。
人还没出门,就听见屋里骂骂咧咧地喊道:“我这个老人家也要睡养颜觉的嘛,寻常的病症你们自己能应对的,别叫我这个老头子啊!”
房门一打开,辛大夫就语重心长地拍拍那药童的肩膀说道:“你们啊,也应该自己练练手嘛,什么事都找我,你们何时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医官呀,是不是?对不……”
还没等辛大夫说完,药童就把方子递到他面前,硬生生地让老大夫把那个“对”字给咽了下去。
辛大夫盯着药方,眼睛从右至左扫过,两道花白眉毛拧在一块,花白长须飘动,眼眸在扫过那个莲花图纹的刹那变得越发深沉。
元恪眼巴巴地站在一边望着。
老先生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不过瞬间就展开颜,吐出一口气,把胡子都吹起来了,整个人看起来分外滑稽,拿着药方就去了后院。
只对男子丢下一句——“你只管在这里等着。”
人刚走,就有一位药童端着茶过来,轻声道:“这位公子无须多虑,辛大夫去配药了,您喝点药茶。”
元恪将青瓷茶盅递到唇边,一口咽下,神情微动。
眼神对上药童,对方才释疑道:“此为清咽茶,是用长寿藤、银花、玄参、青果各九钱上药水煎,清热解毒。”
听完这番话,元恪方放心地喝下。
辛大夫在后院忙忙碌碌地捣鼓了一番,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装着几丸药,递给元恪,就转身回房。
“辛大夫,我这药钱还没给呢?”
元恪连忙站起身,与这老大夫既没交情,也不能白拿了人家的药。
“算啦,这药钱怎么算呢?”
元恪显然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哪里知道这是救命的药,又是极金贵的药材,若要定价,该怎么算好呢?
辛大夫背着身子,摇了摇手,倒头上床,“小伙子你快走吧,别耽误我睡觉,老人家年纪大了,睡眠很重要的。”
元恪微微一笑,这辛大夫活像个老顽童。
拿到了药,又一路飞奔着回了学宫,把药给梁丘临服下,俩人这才安心。
“他须得休息一阵子,若能休息半月最好,实在不行,至少要七日,待毒都解了。”
苏宓熟练地嘱咐道。
想来由她经手的病人不在少数,所以从探脉到最后说医嘱都一气呵成。
“七日?”元恪微微吃惊。
“你以为呢?这毒今夜便能使他丧命,要完全解毒,至少要七天。”
这话把元恪彻底堵住了。
“还有,这几日他只能吃点清淡的,等到病愈,需得大鱼大肉地好好补补,若是再有什么问题,你只管来问我便是。”
苏宓详尽地叮嘱完了,才暗戳戳地回了房。
接下来几日,讲学堂里果然没了梁丘临和元恪的身影。
这主仆俩人的说谎技术实在不行,苏宓原以为元恪会找院正推脱,没想到他俩压根就没去上课,直接逃学。
等到什么时候被发现了,什么时候再做解释。
苏宓每日都会给梁丘临探脉,人虽然早就清醒了,但是一直不能动气,那夜的情况也没能细问他。
总算五日过去了,他也能从床上起来。
“玊兄,没想到我们在学宫时日不久,你却已经救了我两命了。”
梁丘临支着身子起来,身子到底还是虚弱,唇色泛白,声音粗噶。
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算计,再次抬眼,苏宓不经意地问道:“你到底在何处遇刺?”
元恪对此一直不肯多说,他倒真是个忠心不二的人。
梁丘临低着头静默了片刻,不知道是犹豫不决,还是在回忆那晚的情景。
“我也不知道,倒不像是人射出的箭,”他的眸子里还有惧色,显然那晚发生的事给他造成了阴影,停顿了一会儿,又补充着说了一句,“待我反应过来时,那箭就从桃花丛中直直射过来。”
桃花林?
莫不是……那个地方?
苏宓眼神微动一下,眼底藏着未知的情绪。
“还好元恪反应快,及时拉住了我,但那箭还是从我身侧刮了一道口子。”
苏宓又与他随意闲聊了几句,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只是可惜,这学试眼看着快到了,你又不能前去上课,到底会影响些的。”
梁丘临摇摇头,显然并不介意:“大家都是为了在学试上大放光彩,或许玊兄你也一样,但我来这里,却不是为了这个。”
他说着说着自然停下,显然是不愿意再多说。
苏宓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他既不愿说,也不想强人所难继续问下去。
只是,来到南华学宫,不为了凭借学试青云直上,那还能有什么理由?
毕竟人病需要静养,苏宓帮他掖了掖被子,又细心地嘱咐两句,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