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四回:无物赏怀 流连忘返(1 / 1)羊凹凹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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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我为他把了脉搏,看了看他胸口上的暗针和伤口,若有所思,“这是东洋毒针。”

“毒针?”姑娘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嘶哑着,“小道士,我看你是有修为之人,你快救他!好不好!我求求你!”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一人为另一个人哭红了脸,全然是真情实意,不带任何虚假,这是我久居宫里从未见过的。

“好,我答应你!”

我们拉着晕倒的武生移步西平客栈。她说客栈原先被她仆人包下了。包下整个客栈,看样子那姑娘出自望族。

“姑娘,你还是回避一下为好。”我将伤者安置到床榻上后,扒开他的上衣检查有没有其他的伤口。这些伤口并没有青黑,我还意外发现他腰背还有一些其他的旧伤。

这还是我第一次面对赤身裸体的男子,更何况那武生仔细看来也是个绝色美男。现在已是傍晚时分,客房里的烛火黯淡了许多,光源射到他立挺的鼻梁,阴影又浅浅投向紧致的脸颊。

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心花怒放,我小心翼翼拔下这个没有毒的迷针,还给他服了一些石脑油,相信他不久就能会苏醒过来了。

“小道士,他怎么样?”姑娘趴在门缝里悄悄地看着,没想到她警惕性真的高。

“我用出山时带下来的百草丸为他解了毒,现在已经没事了,休息一会儿就能苏醒。”我将拔下的针匆匆收拢起来,“我们也算有缘,刚刚听你唤这位武生为从诚。那,敢问姑娘芳名?”

“我姓严,字锦箫,是严府严岱的孙女。他是许从诚,京都羽林卫都督的长子。”

“看来都是王公大族家的小姐公子。在下只是一个智云观的小道士,等公子苏醒我就告辞。”我向锦箫小姐敷衍地作着揖。

“恩人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和从诚的命都是你救的,还没好好谢谢您,就别再说这些让人折寿的话了。”

“哈哈哈,姑娘稍安勿躁,我只是在试探你。没想到你出身权贵还如此谦逊。”我打量着这位锦箫姑娘面容少有粉饰但生地白皙俏丽,衣服也只是素锦而已,全然没有珠宝气,我要是个男人定会流连忘返的。俊男丽女,他们看起来可真是登对。

“诶,诶臭道士,不许再看了。”那个叫许从诚的公子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想要制止我注视锦箫。

“从诚,别胡闹。”锦箫跑到许从诚身边,劝导着,“小道士道行极深,而且还救了我们,你误会了。”

我只好叹气理理道袍,想了想:“在下名号浮根,年方十四,只是智云观里小小的闭关道士。”

“既然是闭关道士,那你出来干嘛?”显然他对我十分怀疑。

这个许从诚太碍事了,我得想想办法让他对我放松警惕:“闭关已久,初次下山当然需要匡扶正义啊。”

“那就感谢浮根道士的救命之恩啦!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武艺这般高深。”从诚公子嬉皮笑脸地道谢,貌似在自言自语,却时不时盯着我。看他的眼神好像在嫉妒我武功比他强,长得还比他好看。

这时锦箫看懂了意思,笑道:“只比人家大两岁就说他小小年纪,你真没脸没皮!”说罢,锦箫就牵着我的手臂,“浮根道士,今晚就和我们一样留宿在这家客栈吧,我令下面的人安排好了客房。既然你是初次下山,自然要带你好好玩了。”

带我好好玩?太考验本郡主的演技了,不光要演道士,还得演一个一心匡扶正义,充耳不闻天下事的道士。不过也未尝不可,反倒可以借此机会和他们熟络起来。

锦箫他们安顿下来之后,便邀我一起在客站楼下吃酒,这家客栈的泉水格外香甜,所以酿出的澧酒十里飘香。我明明想一个人细品一绝。但是他们非要与我一起,这样一来既不能尝鲜,还得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严小姐也是个健谈的女子,在从诚公子面前丝毫不顾女儿家的面子。眼见着他们挤眉弄眼,暗送秋波。我呢,继续知之不言,只管默默吃着,这顿饭反而让我长了爱情的见识。原来民间的一对恋人也可以这样厮磨时光,细水长流。

不像宫廷太多隔肚皮的人心,君臣、夫妻、妃嫔,亲情、友情,反复挑逗,反复玩弄,直到曲散人了。那里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在面朝阳光勉勉强强地活着。陌上人如玉,公子玉无双,这下轮到我来嫉妒这双璧人了。

回到客房,迎面就是窗子,窗台靠茶铺,打开窗口通风立即茶香四溢。遥看西边,因为屋里没点上烛火,所以夜景倒是别致。

呆望许久,也不知时间流逝,都差点忘了要练第四重“空欲”。我打坐在硬榻上,尽量让自己不受周遭人喧马鸣。

每次上升到一个道行时,都是不破不立。出宫前我已经参悟一二,过犹不及,物极必反。比如空欲,只有把装有欲望的皮囊装满才会爆满溢出,彻底放空。

忽然,意识到有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何人?”

“在下许从诚。浮根道士,你若安睡了,我就改天再来找你。”

许从诚特地来找我?此人对我居心不明,到底让不让他进屋?

“你进来吧。额…没点蜡烛,是因为我恰巧在凝神。”我起身去拿打火石,“怎么?你不会单纯想找我聊天吧!”

“我直话直说,我来是想摸清你的底细。道士你到底师从何人?”

“这是第一个问题?那,后面的呢?一并问出来。”我发现他在直勾勾地望着我,只好去把蜡烛一一点亮。

“我知道,锦箫貌美于众人,但她是我待娶之妻。我不希望别人生出非分之想。”

听到这话,我差点用打火石砸死他,愣是持着我最后的修养忍住了。要不是想从她手里拿到严家的罪证,谁惦记你心上人?

“公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知道我生的不凡,但你也是人中龙凤,大不可必灭了自己的威风。锦箫小姐真心付你,又何惧别的男子惦记?”烛影不定地闪着,两搓发丝影子停在眼下,与细目相接,恍若把他的眼睫拉得好长。

他又问:“那第一个问题呢?你还没回答。还有为什么你的招式里有东洋忍者的影子?”

“智云观以前有扶桑国人来此问道,学个一招半式,这并不奇怪,人也可以无师自通。”我浅笑着,实在被这从诚公子的话吓得不轻,我明明收敛了许多,没想到他还是有所察觉,此人确实是个武将胚子。

他相信了,不再追问下去。

之后的两天里,我也在他们面前变得活泼起来,把宫里的趣事编成道院里的事,然后给他们说了一通。从诚和我亲近许多,不再有疑神疑鬼的表情了。锦箫更是把我当弟弟一样照顾。一次谈话时,从诚偷偷和我说起,锦箫的弟弟们都是小娘生的,顾忌她是嫡长女,与她嫌隙颇深。

但这些烦恼一分一毫都不见挂在这个娇俏的脸上。我想着也是,挂在脸上就是自讨苦吃了。权贵门第也并不是表面那样的亲如一家,和宫廷一样都是数不清的算计猜忌,唯一的不同在于不像宫里无情这么干脆,在宫外起码还有几个那他俩这样真情的人。

这两人偏偏正与我同行,一同穿过熙攘的坊间和渡河的桥头。这也是我少有的同行,不需你去在意旁人的嘀咕,不需藏着掖着,忘了伪装也没有关系,情不自禁摘下面具也没有关系。这几天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最初结识他们的意图,取而代之的是放肆地和他们谈天说地。

我得回去了,还是发现我无福消受这欢乐。天涯行路远,与他们草草告别之后,我便回到智云观的天井里了,回到我该回的地方。从诚与锦箫,希望多年之后,你们喜结连理,岁月共白头。有缘再见,江湖和你们。

我回宫后,发现貌似我不作妖的这段日子也没差。我倒是更加想要改变现状了,与其在深宫里等死,不如打破禁律,搏上一搏。

听昆兰说,这两天常安公主想来找过我,因为皇上已经她的婚事提上日程。出了这么大的事,可我却在外头逍遥快活。这宫里除了我,没有人比我还了解她,她比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想扳倒皇后,复仇之前她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紫禁城。

“怎么样?你这两天与她接触,可有什么发现?”云束一直是这样突然现身,又突然消失。偏偏在我沉思的时候贸然出现。

我听出来她是在问锦箫的底细,“你吓死我了。我,没什么发现。才刚刚取得她的信任,我不敢打草惊蛇。”

“但愿你是这么想的,我不希望你和你父亲一样心软。”她仿佛又看穿我了。

“心软很可耻吗,难道狠毒就能善终?”我怎么会向她撂出这句话呢,连我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在自己的印象里,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怜悯之心的人。

但是现在,心门开了一半,不知所来的光也不小心投在着那腐臭的一面,血液终于往那里送去养分,新的皮囊开始代替了糜烂不堪。

第二天,我一大早探望卢婧妃时,载圳照常在一旁闷不做声地吃着早膳。我清楚,他害怕我因为后土的事怪罪于他。其实他什么都没做错,也没做对什么罢了。

他看穿了一切却把自己活成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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