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珮琪随着自动扶梯升上三楼，立刻就看到了在饭店外坐着等候的李一琼和黎笑笑。李一琼发现了郑珮琪，满脸笑容地高声和郑珮琪打招呼。黎笑笑也站起身挥手致意。郑珮琪微笑着向她们点点头。

这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在郑珮琪的邀请下，三个人准备一起吃饭。郑珮琪把餐厅选在一家日本料理自助。她偏爱生食；黎笑笑口味清淡；至于李一琼，有“自助”两个字就足够了。

三人由店员带到预约好的包间，脱鞋踩着榻榻米走进去，在桌旁坐下，直接开始点餐。郑珮琪虽说爱吃，但也吃不了太多，开始只点了一份生鱼片拼盘和一点日本酒。黎笑笑点了茶泡饭，烤银杏和橙汁。李一琼则是轻车熟路地点了两份生鱼片拼盘，一份虾蚌拼盘，一份海胆，一条青鱼，一块银鳕鱼，一份海草，一份花蛤，一碗味增汤，连菜单都没怎么看。

“你们两个这是喂猫呢，来自助还吃这么少。”服务员走了之后，李一琼向两人打趣道。

“慢慢来嘛。”郑珮琪笑着说。“刚开始吃那么多，后面你就吃不下了。”

“我那还叫多？”李一琼自豪地说。“那也就是开胃小菜，大头在后面呢。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我没少见证过，郑珮琪在心里说。

“想你们那么吃，根本吃不回来，”李一琼说着转向黎笑笑：“尤其是你。”

“这倒是。”黎笑笑也笑着回应道。“我吃自助向来是亏的。”

“可惜我们今天是女生聚会，要不然倒是可以叫上刘祎峰。”李一琼说着，换上了一副装腔作势的口气：“老身纵横江湖数十载，唯有此人能与我一争高下。”

那是因为除了你们两个，没有人会实在到在公司聚会上敞开了吃吧，郑珮琪心想。

“你最近评书听多了？”黎笑笑笑着问道。

“不是我，是我老公。”李一琼说。“最近一段时间，只要没事他就听，整天都是老头子的声音，我不想听也不行啊。”

“他——刘祎峰很喜欢吃日料吗？”郑珮琪有意向着黎笑笑问道。

黎笑笑没在意，回答道：“不光是日料，只要是好吃的，他都停不下来。也真难得他不太胖。”

“嘿，这怎么说的，气死我了。”胖胖的李一琼叫道。“我得多吃点，压压火气。”

大家一起笑起来。

这时服务员陆续把餐点送上，三个人象征性地用各自的饮品碰了下杯，然后一起开动吃了起来。

“叫他也未必能来吧。”郑珮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了下去。“他最近不是很忙吗？”

“是呀是呀，”李一琼吞下嘴里的鱼肉，说道：“他现在至少是干了一个半人的工作量。大概还不止。也真亏他能扛得下来。”

“他现在是一个人把一个功能从前到后一起做吧？这么做能行吗？”郑珮琪一边呷着酒，一边问道。

“要我说，还真是挺行的。”李一琼说着，往嘴里塞进一块生鱼片。

“比原来要强。”黎笑笑补充道。“功能完成的速度，完成度，错误率，都好一些。”

“可不是。”李一琼已经吞下生鱼片，接着说道：“最近功能体测越来越多，我们这边也忙死了，还找不出几个bug。”

“这倒没啥，VIP项目里，考核不是不用bug数了嘛。”郑珮琪说着，看到黎笑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转向她问道：“怎么了？”

“啊……”黎笑笑犹豫着说道：“郑总，我在想，要是所有人都这么做的话……”

“没戏，没戏。想都不用想。”李一琼打断了她。

黎笑笑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是没说话，皱起眉头苦苦思索。

“怎么了？那不是挺好吗？”郑珮琪已经猜到了大概的原因，不过还是替黎笑笑问了一句。

“让后台的人去做客户端，或者让客户端的人做后台，技术上差别太大了。”李一琼说，

“可是……也不是不能做啊？”黎笑笑问道。

“主要是看人。”李一琼说。“这人得愿意干活，不偷懒，愿意学新东西，还得聪明点能学会才行。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刘祎峰似的。”

“……要是强制要求的话……”黎笑笑的语气也很不确定。

“没戏，你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李一琼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向黎笑笑解释道。“要真那样，恐怕得换掉一大批人。现在也就和刘祎峰一起，从查理那边来的那几个人比较实在，试着这么搞，别人都假装没看着呢。”

和我猜的一样，郑珮琪心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上进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刘祎峰这种人才有重用和提拔的价值。

三人边聊边吃。郑珮琪和黎笑笑都吃得慢，半天才吃上一口。李一琼则是手口不停，只有在夹菜的时候才说话，可是偏偏数她说的话最多。这也可以算是绝活了。

随着李一琼的性子天南地北聊了一圈，郑珮琪渐渐又把话题引回项目上。

“最近你们还是很忙吗？”郑珮琪向李一琼问道。“不是有自动化测试支持？”

“是呀，要是没有，还不知道忙成啥样呢。”李一琼说。“效率组给提供了测试平台，但是每个测试用例得写脚本嘛，现在就是忙着写各种脚本。有时候还得改以前的。时不时还有额外的任务……”

“什么额外任务？”郑珮琪问道。

“‘自动化测试主管’派下来的任务。”李一琼故意把“主管”两个字加重，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就是李恬。”黎笑笑补充道，语气倒是很平静。

“她怎么了？”郑珮琪接着问道。

“三天两头派下来一堆任务，都是些很细节的性能要求，比如这个地方测多少次，算算平均时间是不是达标，又或者在一般点不到的地方乱点，看有没有问题，都是这种任务。”李一琼喝了一大口味增汤，接着说：“基本上就是性能上可能出问题，偶尔需要开bug给开发去改，其他的地方都是扯淡。”

“那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吧。”郑珮琪说，仔细观察两人的反应。

黎笑笑面无表情，静静地拿勺子喝着茶泡饭的茶汤。

李一琼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边剥虾一边说道：“她自己也这么说，还说这需求都是直接来自客户的。我们也只能接着，再说陈翰小哥儿都没说啥，我们能怎么着。可是要我说，完全是浪费力气。她让我们测出来的问题全是很小很小的问题，哪怕带着上线后面再改都行，现在项目这么紧，这么搞实在不值当儿。”

郑珮琪听着，心里想的却是黎笑笑。既然陈翰已经首肯，她当然不能反对；可是她没有对李一琼的话提出反驳，可见她心里也是有意见的。

陈翰把黎笑笑拉进产品部门，又带着她开展工作，教了她很多，可以说是对黎笑笑有恩。可是现在，他连黎笑笑也笼络不住。看来让他带团队不是很好的选择，至少现在还不行，但是又没有其他选择。

等到VIP项目结束，还是尽快把黎笑笑从他身边调开吧，郑珮琪心想。

李一琼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着李恬：“……谁不知道她怎么回事。不就是靠着冯延锋嘛，两个人不干不净的，从刚进公司，就是你们年会表演节目的时候……”

郑珮琪也听说过李恬和冯延锋的谣言，有鼻子有眼的。像李恬这种散布谣言的人，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被谣言缠上吧。

黎笑笑一皱眉，然后一边站起身，一边笑着打断了李一琼的话：“算了，琼姐，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去一下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