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夜深,南港城月色如水,淡淡的银光从中天散开,模糊了失眠无梦者的记忆。
床头的灯还在孤独地亮着,男人还在想着前几天的情景,手机声突然响起。
他连忙摁息了手里的烟,探身到床头柜上拿手机。
来电的不是他思念得快要疯掉的冯青青,是翡翠酒管第一决策人,总经理杜可为。
方正与杜可为十几年前已跟着凌霄和赵榷打拼,与凌家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是以秦霜云得手后用尽一切方式带走核心团队,他们俩也是毫不动摇的逆行者。这些年来,翡翠三个品牌线的酒店开了一间又一间,除了经济型酒店“斐然”走物业租赁模式以外,翡翠假日和翡冷翠的所有物业都是凌霄的自有地皮。方正负责盖楼,杜可为掌管酒店。两人合作默契,战无不胜。
“可为,这么晚了还不睡。”方正心里沮丧,没好气地重新点起一支烟。
“你不也没睡嘛,在抽事后烟?”
“我要是搂着女人,敢情还有空接个大男人的电话吗?”
杜可为想想也是,哈哈大笑起来。
方正回了回神,“这么晚不是要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吧?老哥太闲了女人不够用?”
杜可为嘿嘿一笑,长叹一口气,“既然各有心事,交换一下?”
“我还在烦海豚湾的旧墟改造呢。”他随口找了个项目搪塞一下。总不至于告诉杜可为,堂堂鼎峰GM半夜为了一个追不到的女人失眠,那么没面子的事,做一次就够。
“海豚湾你要赶快推起来,酒店配套我得定,凌先生不知想做超五星还是四星。”
“行了,可为,你还来真的,”方正哑然失笑,“都2点了,谈什么公事,有烦恼快说。”
“我确实有点心事,你给点意见。”
“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绿野仙踪的旅游经营公司,周嘉丽做得挺不错,IPO再走大半年流程就上市了。”
“怎么,看上千年剩女周嘉丽了?一定是上次她在百慕大喝醉了抱着你的背哭,动心了。啧啧……”
“你没见我当时的惨状?已经被你们笑足整整三年。我和你说IPO呢。”
“唔,好吧。IPO我不熟,只关心她会不会兼管海豚湾的旅游运营,毕竟绿野仙踪很成功,她业绩摆在那里。”
“所以你说,一个项目IPO成功,是多少职业经理人的心愿。”
“我总算听出来了,可为,”方正邪肆一笑,“半夜三更让老哥睡不着的,是这么大一个想法。你也想拆分翡翠上市?”
“果然是我好兄弟,一下子就明白。当初设计股权结构的时候,就是等着上市的一天。三个品牌线都是翡翠控股,都是我的亲生孩子。你觉得推哪个品牌IPO比较好?”
“如果从公事角度,经济型的斐然是轻资产运作,数量多,资金周转也快,是上市的理想对象。但是……”他嘿嘿一笑,“从私人感情的角度,你当初做的期权池,哪个酒店期权你期权占得多,就推哪个。凌先生也不差这点钱。”
杜可为哈哈一笑,“还是老方最懂我。”
“赵总肯定没问题,毕竟他举脚赞成资产证券化。关键是……”
方正悠悠吐着烟,突然电话传来另一个拨号接入的声音,他低头一看,这次真的是冯青青!
“可为,我有点事要挂线。下次聊。”
“关键是什么,你还没说呢?女人催你上床了?”
杜可为还没等到方正回答,手机已被啪地挂了线。他揉揉眉心,放下三个酒店的财务报表,看着窗边的明月若有所思。周嘉丽喝醉了伏在他背上大哭的情形,一下子浮了上来。
可是方正一看到果真是冯青青来电,哪还管得上翡翠IPO,赶紧丢了手中的烟。
“青青。”这个星期以来他无数遍想打她电话,这样轻轻叫她一声,都硬生生忍住激动。现在竟梦想成真,嘴唇也微微颤抖了。
那边一片沉默。
“青青,在想什么呢?我在听。”
语气与刚才和杜可为的谈笑天渊之别。
冯青青过了好久,才“嗯”地答话,“2点了,你真的还在等我电话?”
“对。每晚我都想你,可是答应了不再纠缠。”
她语调依然没有起伏,但夜深时分声音听起来十分疲倦,略带沙哑。
她问,“周六了,你有无在新欢家里?”
“我哪有什么新欢。我整个魂已经留在了北京,带不回来。”
“周末打算忙什么?”
方正嘿嘿苦笑,“埋头工作,打发寂寞。”
“刚才还在说电话,也不会很寂寞。是女人吗?”
方正心里柔情触动。这是追求她两个月受尽折磨后,她第一次问起自己的事。原来今晚是两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在北京过的周末。
“我也想能重新出发找个女人。可惜那是翡翠酒店的GM杜可为,我兄弟。他有烦恼呢。”
“唔,”冯青青总算结束了提问,依稀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方正想起前几晚她在自己怀里蜷缩着任他呵护的样子,心里一紧。
“青青,我想看看你。”
“不怕我旁边有男人?”
“你答应过我暂时不再找其他男人,我相信你。”
“看来我们都没有信错人。”她挂了线,重新拨来视频聊天。方正连忙接了,心悬了起来,不知道镜头亮起来会看到什么。
画像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片朦胧,是一床白色的被子。突然啪地光亮了,冯青青开了房间顶灯,露出光洁的手臂和肩膀,在灯光下柔滑的肌肤美得如同油画一样。
整个画面里,散落着她乌黑的长发,慢慢映入一张毫无脂粉的素脸,深黑的眸子、悠长的睫毛,嘴角含嗔,每一个角度都让方正怦然心动。
美人可望不可即,他心里有点发痛,“青青,我们好像已有一个世纪没见面。”
冯青青将镜头转到旁边的空枕头,“看,没有男人。我遵守承诺。”
方正长舒一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说,“感谢青青对我小心脏的爱护。”
他看了看镜头里的床背寝具,又有点生疑,“你为什么周末不住在家里?再给我看看床头柜。”
冯青青嘿嘿一笑,摄像头移到床头柜上,果然映出一部酒店电话。她在酒店里。
“你怎么住到酒店了?”方正紧张起来。一个单身女人,有家不回住酒店,原因可想而知。
她幽幽叹气说,“下午参加了一个旅游协会的酒会,喝了两杯酒,有点寂寞了。”
方正颓然靠在床背上,想愤怒却吼不出声来,想问她带了谁来消融寂寞,更咬着牙问不出来。他想,我已没有再纠缠,为什么千里迢迢追来伤害?
冯青青猜想着他表情,竟咯咯地笑了起来,问,“要不要再看看酒店窗外的夜景?”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他想挂线。猫喜欢把玩捕来的耗子,他方正已捡起了自尊,还想继续好好做个男人。
“偏要让你看。”她手机晃动了一下,自明而亮,慢慢聚焦。凌晨的霓虹早已落尽,黑漆漆的夜空里只有几座高楼的轮廓线。
他瞥了一眼,却惊讶得整个人弹起来。
映入镜头里的高楼,竟然是他熟悉无比的云霄大厦!
“怎么会这样?”他冲到窗边,“你在南港城?”
她还在欢乐地笑,好像小孩子成功捉弄了大人。
“你说呢?要不然你把它盖在了北京?”
方正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他实在太意外了,凌晨3点的时分,她从天而降来了南港城。
“我不想让小斐知道匆匆来了,所以悄悄订了个小酒店。明晚就回去。”
“你在哪里?我马上来。”
他没等冯青青回复,已迅速换了衣服,奔到别墅外取车。宝马X的引擎在沿海公路上呼啸着,他的心激动得如一只狂奔的野兔。
她在他的城市,寂寞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