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隐灵便来敲门，半天也没有听见十一的回答。

“十一！”隐灵又加重力道使劲敲了几下门。

“啊，来了来了！”屋内传来十一的声音。

“赶紧洗漱洗漱吧，主上在书房等你。”说完，隐灵便带着手下转身离开了。

“这……要怎么去见师父啊？”十一对着铜镜，看着自己肿的像葡萄的一对大眼睛，昨晚又是哭又是熬夜，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给蜜蜂蛰了呢。

“有了！”十一跑到柜子上翻翻找找了一阵，才拿出一瓶脂粉来，这是生日的时候蔡竹带给自己的，说是凡人去见心上人之前都要用的呢。

“师父。”十一进了书房，见离鸢躺在椅子上，不忍打扰，小声地喊了一声。

“你来了？”离鸢睁眼看了看十一，“你的眼睛……？”

“禀师父，这就是凡间的胭脂水粉呀。”十一看他发问，心想定是化妆起了作用，连平时冷漠的师父都忍不住多看自己几眼呢。

“俗气。”离鸢抬手一挥，十一的脸便恢复了原本的面目。还好，自己还以为十一是撞在门上了呢，没受伤就好。

“你过来。”离鸢抬手唤她。

“嗯？”十一走到离鸢面前，离鸢伸手拉过了自己的右手。

“你的手……”

“师父！”十一惊呼一声，毫不犹豫地抽回自己的右手，害羞地低下头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好。

“你的手，好得怎么样了？”离鸢看着反感自己触碰的十一，心里仿佛被人用匕首狠狠刺上了一刀，咬咬牙，才问出了自己本来想问的话。

“好、好得差不多了。”十一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就好。”离鸢定了定心神，才又开口，“你上次说还想去凡间看戏，今日师父带你去可好？”

“真的？！”十一一听马上抬起头，兴奋地看着离鸢。

“嗯。”离鸢点点头，又被她的模样逗笑。十一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总是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能高兴许久。又或许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那凡人青睐有加……离鸢摇摇头，努力将这些想法扫出自己脑中，看着十一，“你去准备一下吧。”

“是，师父！”十一激动地点点头，一路小跑出了书房。

“你，穿这身？”离鸢看着面前一袭水绿色长裙的十一，一时间竟有些晃了神。

“是啊师父，怎么了，不好看么？”十一看他的样子，又低头审视了自己一遍。明明自己在房里试了许久，这件罗裙是很好看的呀，怎么师父是这一副失望的神情呢？十一忽然想起刚才师父见到自己化妆，也只是说了声“俗气”而已。也对，十一不由地苦笑了出来，那位叫黛儿的仙子一定是十分美丽吧，定是那不施粉黛也使芸芸众生倾倒的绝色。自己这拼了命的打扮，在师父眼里也许不过是东施效颦而已，自己却以为这样就能博得师父多看两眼，真是可笑……

“没有。”离鸢摇了摇头，想起十一早上竟反常地抹上了胭脂水粉，现在去凡间听个戏也打扮的如此讨人喜欢，难道真的是到了爱打扮的年纪，亦或只是……想着去凡间能碰上那毛头小子……离鸢抬手一晃，也给自己换上了一套水绿色的长衫。

“哇……”十一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师父，实在是太好看了吧。银色的长发飘逸地搭在肩上，嘴角微微翘起，长衫随风摇曳着，高大的身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魔王，反而……反而像是灵仙界里那些非凡脱俗的仙子。十一默默看着离鸢绑的仔仔细细的额发，忽然开了口，“师父，你的头发都是自己束的吗？”

“嗯。”离鸢点点头。

“以后我帮师父束发好不好啊？”十一一脸堆笑地看着离鸢。

“不消。”离鸢仍是淡淡的语气，自己每天一抬手便可束好的头发，若是让十一来弄，这丫头怕是早上又要早起一个时辰了。

十一一愣，想说的话被离鸢理所应当的口气堵了回去，突然想到，是否以前都是那位仙子替师父束发，所以师父才不愿意别人来……十一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只是乖巧地点着头：“知道了，师父。”

台上的武生挥刀一斩，那反派便应声倒地，嘴里还咒骂着什么。台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观众们都拍着手，呼喊着台上的角色。

“嗯？”离鸢看着身旁的十一，她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好像对精彩的节目一点兴致也没有，目光好像都不在台子上。莫非真是因为没遇上那个凡人，就让她如此失望？

“小二。”离鸢抬手唤了个伙计，递给对方一些银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武戏结束，台上换了一批角色，旦角登上了戏台了。

“嗯，是新戏么？”看见换了人，十一才稍稍集中了点精神，没听清台上的人报幕，这好像是一出帝王和妃子的爱情故事。

离鸢看着身边回过神来的十一，叹了口气。隐灵说的没错，小姑娘果然还是爱看爱情故事啊。

戏唱到高潮，那妃子决心自缢来保全帝王的国家，她泪水涟涟地望着帝王，那帝王却不看她，只是挥了挥手，同意她的自缢。妃子断气过后，帝王才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妃子的尸体痛哭了起来。

可真是无能，一个国家竟要女人来牺牲才能保全。离鸢看着让他无语的桥段，不知这些凡人为何如此喜欢看戏。他又看看身边一言不发的十一，怕是她也觉得无聊的打紧吧。

十一……十一？离鸢看着十一，突然脑子嗡嗡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十一聚精会神地望着戏台上痛哭的帝王，竟也满脸的泪水。

“师，师父……”十一扭头看他，声音哽咽，“相爱之人都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离鸢僵住不动，看着痛哭的十一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他此时此刻只想拥她入怀，抚着她的头安慰她，可他不能……离鸢抬起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才缓缓落在了十一的背上，轻轻拍着：“这些都是假的，你莫哭。”

“可是，可是……”十一哭的喘不上气，好像想说什么，半天才平复好情绪。十一抬头看了眼离鸢，他依旧是那么温柔宠溺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间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想问了。

十一擤了擤鼻子，擦干眼泪，望着离鸢：“师父，我们回去吧。”

“好。”离鸢抬手，一眨眼，二人就回到了谷中的书房里。

“师父，我有事想跟你商量。”十一站定，有些怯懦地看着离鸢。

“何事？”

“师父你知道人间的春节吗？”

“嗯，是为了庆祝新的一年到来的节日？”

“嗯。”十一点点头，“今天出去的时候，我看街上挂了许多灯笼，还有很多小贩叫卖，应该是快过春节了。”

“所以呢？”离鸢不解。

“我想，今年，可否在谷中过个春节……我到谷里六七年了……”十一越说越小声。

“好。”离鸢没有犹豫便同意了，十一爱热闹，这没什么不可。

“师父，那我是否可以邀请蔡竹……就是那个凡人来谷中一同过年……”十一恳切地看着他。

离鸢一愣，压住怒气，点了点头。

“谢谢师父！”十一高兴地跑回房间，打算现在就开始准备春节了。她已经决定了，这次见面就要告诉蔡竹，告诉他自己今生最重大的决定……

这算什么？离鸢自嘲的笑了出来，这仿佛是女子要将心上人带给父亲认识一般。离鸢心中的怒火蹭地一下燃了起来，他皱着眉，烦闷地一挥手，顷刻间整个书房里的桌椅柜子全都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