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连着好几天都是晴空万里,今天总算是要迎来降雨了,空气粘稠到像是要变成液体滴落一样,整片天都是黑沉黑沉的,要是叫最有经验的老农来预测,他肯定会说要下大暴雨。
7月16日,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日子,因为这天,陆春潮几乎失去了她的左耳听力。
陈嘉言早上醒来的时候,储姐已经离开了。
他甩了甩有点晕沉的头,他清楚的记得昨晚昨晚发生的一切,那可能会将自己和陆春潮推向不可预知的边际,现在他也说不上后悔还是不后悔。
他把手机开机,挨个儿浏览其他人的信息,最后才打开与陆春潮的对话页面,最新一条是在00:57发来的消息。
——陈嘉言,你理理我好不好。
陈嘉言看着这条短信,讽刺的扯了扯嘴角,“陆春潮,你何必呢?既然结婚了,干嘛一副需要我的样子,你直接让你老公理你好了!”
陈嘉言走出叨巷,看见了向榆关的司机,也不理他,开车去大超市买菜。
虽然嘴上埋怨陆春潮先嫁给别人,可是陈嘉言依旧做不到不管她,毕竟爱情里,最先动心的人总是处于这段关系里的劣势地位。
因为还很早,超市很多东西都还很新鲜,陈嘉言买了陆春潮最喜欢的牛肉和麻辣土豆片,还买了凉拌猪耳朵,林林总总,反正给陆春潮买了很多东西,都是陆春潮喜欢的。
就算是过了十多年,陈嘉言仍然能清晰地记得陆春潮的爱好。
陈嘉言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万峰,一打开门,家里的灯四处都是亮的,也不见陆春潮,忙到陆春潮的卧室,直到看见一个鼓起的小山包,陈嘉言才放下心来去做饭。
陈嘉言第一次在陆春潮面前展现手艺,当然要尽量高大上,不仅要在意口味还要在意卖相,所以等所有东西都做完,都已经快十二点了。
陈嘉言到陆春潮床边叫她起床吃饭,“陆春潮,起来吃饭啦~”
没有回应,陆春潮甚至动都没动一下。
“陆春潮,陆春潮!”
用手推着又叫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
陈嘉言忙掀开被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被子里的陆春潮满脸通红,呼吸声都像是剧烈运动后的粗喘,左耳还流出了淡黄色的液体。
陈嘉言用手试了一下陆春潮的额头,觉得那温度像是烙铁一样烙在自己的手上。
陈嘉言慌忙抱着陆春潮就往外跑,也不顾自己是不是还穿着拖鞋、是不是还系着围裙。
电梯慢吞吞到达车库的时候,恰好碰上下班赶来的向榆关。
“把人给我。”
向榆关话一落,司机已经伸手强硬的想将陆春潮从陈嘉言手里夺走,陈嘉言怕伤到陆春潮,只能放手。
“她发烧了,快点去医院。”陈嘉言看着向榆关怀里的陆春潮焦急道。
向榆关用手感受了一下,确实烫的吓人。
“走,去最近的医院。”
估计陆春潮自己也没想到,短短三天,她会两次进入急诊室。
急诊室外,向榆关拽住陈嘉言的领口,“混蛋,既然没办法好好照顾她,你凭什么藏着她!”
陈嘉言低着眉眼不说话,脸上尽是自责,有些事情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向榆关放开陈嘉言的领口,冷漠道:“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陆春潮了,你这样见色忘义的朋友,她有不起。”
陈嘉言抬头怒视向榆关,“你凭什么代替她做决定?”
“陆春潮不知道你昨晚去干什么,可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没必要说得太清楚。”
“你到底是谁?”
向榆关以一种极为轻佻的眼神瞥了一眼陈嘉言,“你已经失去了与我为敌的机会。”接着对司机道:“阿强,我不想再看见他。”
“向榆关,你别太过分。”
阿强虽然是王牌保镖,可是陈嘉言身为飞行员,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所以一时间阿强还不能将陈嘉言扭出去。
两人正僵持着,医生出来了。
“谁是陆春潮家属?来签一下免责声明。”
向榆关跨步上前,“医生她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有签字?”
“病人鼓膜穿孔尚未痊愈,却两次进水,引起严重感染,现在高烧接近四十二度,需要紧急采取措施。”
如果手术,自然要开颅,涉及到大脑的东西,院方一贯行事小心。
向榆关明白所有的道理,可是他不想签。
“还请病人家属早作打算,病人现在情况危急,不及时做处理,怕是很危险。”
向榆关接过那份声明,颤抖着手签上了自己打大名。
他曾经为了能签出好看的签名,专门练过,写出的字苍劲霸气,可是这份协议书上的字却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
医生接过声明,转身进了急诊室,嘴里小声嘟囔着:“既然不把人放在心上,何必这种作态。”
向榆关无法反驳。
向榆关再一次拽住陈嘉言的衣领,“陈嘉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保证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向榆关本来以为陆春潮是因为发炎引起的高烧,没想到却是进水引起的高烧。
陈嘉言不用向榆关教他,他已经后悔了。
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关机?
陈嘉言靠在墙上,贴着墙蹲下,双手抱着头,身上还系着围裙,脚上穿着拖鞋,在这个场合里显得十分滑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四个小时,也可能是五个小时,陆春潮才从急诊室转移到病房。
医生最后选择的方案是将陆春潮的耳廓掀起来,手术缝合鼓膜上的创口。
“情况有些严重,或将失聪。”
医生今年四十岁,在这个行业只能算是后背,可他已经是市医院的佼佼者,这台手术能请到他,还是院长特意安排的,他的话自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
办公大楼炸开了,谁都没想到从京城来的那个年纪轻轻的领导已经结婚了,而且结婚对象竟然只是义城一个家境普通的农家女。
此时秘书科的人都在八卦,关于陆春潮和向榆关两人的相遇史,大家已经脑补了不下二十个版本,但无一不是当成童话“灰姑娘”在吃瓜。
“和工作狂王子相爱,幸福感能有多少?”
“我怕是没有,哈哈哈哈。”
“王子妈会不会甩三百万支票?”
“我看会,毕竟哪个婆婆不希望自己儿媳妇能拿得出手?”
“你说灰姑娘要是第一胎没生出小王子,是不是会被离?”
“铁定的,王国总的有继承人吧?”
……
钱景瑰站在两个八卦的女同事背后,站了足足十分钟,两人一直话里话外诅咒陆春潮,他愤怒了。
微笑着道:“你们两个说什么这么入迷?我也来听听。”
两个女同事立马慌张地站起来,“钱秘书好!”
虽然大家都是秘书,可是钱景瑰是向榆关的大秘,自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不说了,那把这几份文件翻译一下,重点地方也标注一下才行。”
看到那几份文件,两个人差点没晕过去,“钱秘书,这是泰语?”
“嗯,好好翻译,相信你们。”说完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了出去,也不顾两人一脸菜色。
两个女同事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祸从天降,却也只能去苦逼干活。
虽然向榆关请假了,可是钱景瑰却不能不来上班,毕竟还有一个戴桓立在一旁虎视眈眈,要是不小心,被抓住把柄就不好了,向榆关虽然不惧这些小手段,可是没必要。
下午钱景瑰去向榆关吃惯了的餐馆给他打包了晚饭送到医院,为了能让向榆关吃到热乎乎的饭菜,钱景瑰专门把女朋友的小车车给开了过来。
其实这辆小车车是钱景瑰给买的,为了纪念两人恋情六周年,但是送给女朋友了就是她的,要用的话还是要出口借的。
向榆关不喜欢医院,在医院都会异常想吐,更别说在医院吃饭了,所以小钱的体贴喂了狗。
“情况怎么样?”小钱关系道。
“医生说可能还会发高烧,让我守着,你先回去,明天的工作尽量给我压缩一下。”
晚上陆春潮醒了,第一眼看见在床边坐着的向榆关,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害怕梦醒了自己又回到那个只有自己的房间,于是连呼吸的轻轻的,可是向榆关身上的味道太令人安心了,陆春潮没忍住诱惑悄悄靠近他。
是记忆里熟悉的雪松。
尽管陆春潮有多小心,向榆关还是醒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舍得出现在我的梦里?”
“不是做梦,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那我果然是在做梦,不过我真的很高兴,我可以握着你的手吗?我还从来没有和男人牵过手呢。”
向榆关主动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大掌里。
这确实是陆春潮第一次和男人牵手,或者说陆春潮连和女人都很少牵手。
向榆关手心干燥而温暖,给了陆春潮莫大的安全感。
“你能一直在梦陪着我吗,我一个人的话会很害怕,我一点也不贪心,只求你待在梦里就行了。”
向榆关看着陆春潮脆弱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那时被陆爸爸踹了一脚,立马又直起身来的模样,可是不管怎么样都让向榆关心疼她。
有些坚强是给人看的,有些脆弱不是给人看的。
“我可以一直在你的梦里陪着你,你可以告诉我问什么怕吗?”
向榆关察觉到陆春潮情绪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