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颇是吃惊。
聂江风派人传了信报来,却不是给叶云溪,而是给我?我怔怔的眨了眨眼睛,甚是不知所措。
便是这一发愣一晃神儿的功夫,门外叫门的声音更急更响了。我敛了敛神儿,上前两步,一手按住剑柄,一手抬起了门闩。
门闩一起,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便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我心下一惊,连忙跳开两步,拿长剑指了他,厉声喝问道:“既是聂江风遣来送信的,可有破云令?”
那人十分吃力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沾满了鲜血的云纹状白玉令牌和一封信,哑着嗓子颤声说道:“太泽城将破,如卿小姐快……快带少夫人逃命。聂少将交待此信小姐务必亲阅,信中所托之事……还望小姐一定照办。”
“太泽……城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怆然后退一步,吃力的用剑鞘撑着地面,颤声问道:“援军呢?翟大人不是去请援军了么?应该就快到了啊?”
“援军……不会来了……”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似是快要支撑不住:“翟让那个狗贼……卖国求荣!”
我一时间心口冰凉,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太泽既破,那爹呢?娘呢?聂江风和大哥,还有青瑜呢?
我似乎已经看到了城外冲天的火光,嗅到了硝烟弥漫的味道,于是唰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冲到马厩里,牵出一匹最高最壮的战马,翻身就要上马。此时身后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我回头望去,竟然是叶云溪。她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就着枯黄的秋草哗的燃起了一片熊熊的火焰。
那名通传信报的士兵忍着伤痛拦在马前,高举着手中的令牌和书信急道:“如卿小姐万不可冲动!请务必先看聂少将的书信!”
我怔了一怔,伸手接过信封,揭开了封口处的火漆烙印。信封中飘出一笺薄纸,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
“如卿吾妹,见此字时太泽已破。虽无胜算,我等亦当拼死一搏。切勿赴此修罗之场,做无谓之牺牲。代聂某照顾好妻儿,待得时日,定能重见。”
夜风吹起鬓发,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手中一松,薄薄一纸信笺被疾风卷走,飘的无影无踪。
在我身后,叶云溪面无血色,无声无息的晕倒在苏婆婆的怀中。
而我的眼前,北面冲天的熊熊烈火已经映红了半边天。空气之中硝烟的味道渐浓,铁蹄扬起的尘土似乎都带了点点的血色。
苏婆婆与我一道手忙脚乱的将叶云溪抬进房中,沾着凉水绞了块帕子,反复的擦拭她的额头和脸颊,见她全然没有要醒转的迹象,又使劲的掐了掐她的人中和虎口。过了半晌,叶云溪终于悠悠醒转过来,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定定的望着帐顶,没有哭,也不说话。
她这副憋屈的模样着实唬人得紧,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只怔怔的同她愣在一处。
过了片刻,门外传来匆忙而细碎的脚步声。苏婆婆将睡眼惺忪的青珩抱了进来,手中还拎着三四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姐姐!”青珩揉着眼睛瘪了瘪嘴,迷糊着软声问道:“娘呢?”
我一时无语,艰难的张了张发干的嘴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便在这时,屋外传来隐隐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似乎敌兵正从四面八方渐渐向将军府逼近。苏婆婆吃力的扶起叶云溪,低声急道:“小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以我的性子,当是立时就提剑上马,毫不犹豫的冲入战火之中去的。可当看到年纪尚幼的青珩和身怀六甲的叶云溪,我便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狠下心来置他们的安危于不顾。聂江风信里的话反复的盘旋在我的耳边:代聂某照顾好妻儿,待得时日,定能重见。
聂江风。我叹了口气。这个人大抵是我命中的魔咒罢。
“走!”我咬着牙一跺脚,一手牵起青珩,一手扶起叶云溪,与苏婆婆一道向着将军府西侧的小门快步行去。
谁知才刚刚奔到门前,便听见一阵凌乱的马蹄声踏尘而来。
不妙。若连西侧的小门都已经被包围了,那么将军府便再无出路可寻。
我心下一沉,抬眼望了望青珩,又望了望叶云溪,决心拼上性命杀出一条血路来。正要提剑出鞘,却被苏婆婆一把拉住。
“快跟我来。”苏婆婆压低了声音道:“走百草园竹林里的地下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