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等她开口，赵氏就出声道：“沅姐儿从小江南长大，江南人杰地灵的，也有许多好东西是京城不曾有的。玖姐儿从未去过江南，许是也不认得。”

姜玖有些错愕，她未曾想赵氏竟然会帮着姜沅说话。

姜沅见她这副表情也见怪不怪了，姜玖这人，她还是了解的。空有一张聪敏贤淑的脸，实际上和乔氏决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来不知老夫人是何等爱惜脸面，喜爱他人夸赞的性子。如今姜玖出声讽刺她，就是下了赵氏的面子，自然要维护自己一二。

内室一时有些安静，姜玖还想说些什么，屋外一阵嬉笑传来，声音由远及近。

先进来的是一个身穿华服，头戴抹额，挽着朝天髻的美艳妇人。虽已年近三十，却依旧风韵犹存。这人便是她父亲最钟爱的蒋姨娘了。从前听闻这蒋姨娘是她父亲的青梅竹马，母亲未嫁之时，便养在外头的妾室。母亲进门未一年，就迎着这蒋姨娘进了门，还带回了一个满月的女婴，取名姜敏。

而后入门身穿嫩黄色百褶如意裙，挽着双垂髻，一脸纯真的，便是姜敏。府里头的大姑娘。

这两母女，一样的蛇蝎心肠。比起乔氏，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母亲便是被这般混账的东西，活活气死的。

这般一想，姜沅心里的闷气又多了几分。眼里对着蒋姨娘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二人向赵氏行礼，也落了坐。

赵氏是最喜欢姜敏的，因着姜敏活泼，说话每每都能恰到好处的让对方舒服，礼数样貌比起姜玖也是丝毫不差的。

二人旁若无人地拉家常，好一会。姜敏突然将话题扯到了姜沅身上。

“三妹妹今日刚来，可不要拘束。这侯府里吃的穿的，虽说没有江南精细，但也是顶好的。妹妹莫嫌弃，有什么事情，只管同我说，哪个欺负你了，做长姐的，自然替你撑腰。”姜敏果然是七窍玲珑心，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若换作是从前的姜沅自然感激涕零，觉得她关心自己。可上辈子，姜玖欺负她，这个善良的二姑娘，可没少煽风点火。

可换作如今的姜沅，懂得她这是俨然将自己当做侯府的主人，将她比做是客。将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往高处说。这也是有成效的，府里的人都忘了她是庶出，又有老夫人的撑腰，地位堪比嫡女。上辈子姜敏虽是庶女，却嫁往国公府做了嫡妻。

这般的心计，果然是蒋姨娘交出来的，和姜玖这般的，不是一个层面。

“长姐？二姐姐怕是糊涂了。我在江南时，各世家的规矩虽未曾有京城这般森严。可这长姐，要么是府里最年长的姑娘。要么就是嫡出前头的姑娘，一母同胞的女儿。便不说二姐姐是不是嫡出，这府里不是还有个大姐姐吗？”姜沅一脸疑惑，语气天真。

蒋姨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姜敏更加难堪。

姜沅未曾咄咄逼人，可说出来都话却如刀子一般，直直往姜敏心窝子捅。

姜敏一直以嫡女的要求约束自己，许久没有听见底下人说庶出二字。她也最讨厌这两个字，如今被姜沅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像是两个清脆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一时之间，颜面尽失。原以为这姜沅是个软性子，今日一见，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这大姑娘呢？怎么还没来？”这姜敏好歹是赵氏疼了这么久的心肝，见姜沅让她下不来台，赶紧出声解围。

伺候着的齐妈妈回应道：“大姑娘身子虚，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症，又犯了。”

赵氏听了也见怪不怪，不咸不淡地说道：“舟姐儿是个可怜的，将我库房里的老参拿一支去，给她补补身子。”

齐妈妈应声前去。

赵氏看了眼外头，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且各自回去吧。”

赵氏这么一说，众人皆行礼告退。

赵氏见着姜沅的背影，眼神微变。心里暗叹，这沅姐儿，不似从前了。

西院·归雁院

芍药跟在姜沅身边，一脸喜色，一顿的叽叽喳喳。

“姑娘，你看见二姑娘那脸色了吗？铁青铁青的。让她以前这么欺负姑娘，被戳着痛处了吧。”

诸如此类，从东院说到西院。姜沅也见怪不怪，毕竟从前那段日子，的确是难熬。芍药如今这般，也算是出了口气。

归雁院是从前母亲还在时，赐给她的。院里的一花一木，都是母亲亲自挑选的。母亲从小喜欢梨花，母亲去了那年，她亲手植了一棵梨花树。

踏入归雁院，一花一木具在。脚下的青砖上布满了青苔，去江南那年是初春，如今是隆冬。梨花树光秃秃的，但枝杆粗壮，俨然已从小树长成参天大树。

院子前，几个婆子丫鬟站在一旁。从前院子里的簌簌、露珠、青芽，站在最前头。

见她虽然高兴，但都看起来憔悴极了，眼里有委屈，并且她清晰的看见，簌簌的脖子上还有红痕。

姜沅心下一沉，上辈子她未曾想过，这归雁院里的，没她这个主子在，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如今这么一看，果然是被狠狠欺负了。

她将几个新来的婆子丫头遣去做事，让三人跟着她进屋。

三人一入内室，纷纷跪下。

簌簌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哭诉道：“姑娘，求你为紫苏讨个公道！”

“紫苏怎么了？”上辈子未曾出现的事情，这辈子却出现了。虽然她不知道紫苏怎么了，可心里头一紧。

“紫苏她……她……”簌簌哽咽着，停顿了几秒，：“被夫人在雪地里罚跪，活活冻死了！”

姜沅听后一阵的晴天霹雳，紫苏是母亲指给她的陪嫁丫头，是舅舅府里头的家生子。与其说是丫头，不如说是半个姐姐。上辈子还能善终，这辈子怎么就……

一时悲恨交加，不知该说什么。

强忍住泪意，目光坚定，将三人扶起，承诺道：“你们放心，你们的委屈，紫苏的仇。我一定一一帮你们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