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白官夜立，沈云睿难得上了朝。

兵部尚书呈上奏折，言是与南诏和亲，以连横战术对抗羲赫，更添东明胜算。

明振立时大怒，目光恨不得将兵部尚书切成碎片。

和亲之事，在皇后未逝之前便有人提起，后来被皇后本家全力压下，但如今皇后已去，本家无主，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皇帝念起宣明，略有犹豫，她是他曾最为宠爱的公主，便是后来有所不满，现在也多是冷待，但皇后去时曾恳求他务必照顾好自己的一双儿女，他无法轻下结论。

沉思过后，皇帝突发奇想，要问问宣明的意见。毕竟皇室嫁女，也并非要亲生女儿，从宗亲大臣里挑选一个代替，也并非少见。

齐阁老与沈云睿同事皱眉，看向明锋决，明锋决却不给反应，还将头偏向一边，一副“我不知道，我没看见”的样子，叫齐阁老很是气愤了一遭。

宣明入殿，听明缘由，对着皇帝深深叩头，就像是在诀别，而后掷地有声道：“宣明既为东明公主，便该为东明着想，父皇，儿臣愿意和亲。”

皇帝愣了愣，明锋决也惊异地看着她，满朝文武竟一时说不出话来，齐阁老准备好的进言竟然没有半分作用可起。明振急道：“宣明，你要想清楚再说！”

皇帝想了想，竟再次问道：“宣明，你确定要答应和亲？若是你不答应，父皇自有办法。”

“不，儿臣答应，”宣明眼冒泪花，“父皇能劝这一句，儿臣已然心满意足。为东明分忧，是我身为东明公主的本分。”

皇帝被她说得心软，想起自己已许久为召见宣明伴驾，这女儿已经变得如此温和，又欣慰又心酸，便叹口气道：“好孩子，你放心，我东明公主的出嫁必定风风光光，让南诏不敢怠慢半分！”

明振急得眼红，宣明叩首时却对他要微微摇头，要他忍着。

明振向来对宣明的话言听计从，但这次却不想再忍了，当即出声，然而才说了“父皇”两个字，礼部尚书便又站出来说了文试大会的事。

这件事于国有利无害，皇帝当即笑着应下。

齐阁老更说今次文试大会天气却冷，若要举办，怕是要冻伤东明子弟，遂请文试大会在翠玉轩中举办，皇帝自又应下，只将最后一场放在皇宫，要在让皇宫也欢喜欢喜。

一场早朝，除了太子明振，似乎满朝文武都十分满意，连御史对他的抨击都少了。

然而下朝后，人生百态，各有不同，明锋决对上明振愤怒的目光，沉沉地叹了口气。明振闭了闭眼，失望离开，回到了东宫。

才入东宫，宣明便一把抱上明振，哭花了一张脸，“太子哥哥，宣明不想离开你，可是……可是宣明怎么能让太子哥哥因为我，再触怒父皇呢？”

“宣明，你糊涂啊！”明振忍不住拍她的背，“父皇已经问了你的意见，你大可说不去！就算父皇逼你，哥哥也不会让你嫁到那毒瘴之地！”

宣明神色一柔，越加抱紧明振，“哥哥，哥哥你真好，你真的很好……对不起。”

明振无奈，“你有什么对不起的，是哥哥对不起你……如果哥哥有权力，就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

明振又想起朝堂上众人的笑脸，目光隐隐透出暴烈，“不过宣明放心，就算哥哥现在势弱，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从使者去南诏商谈婚事，到你去南诏和亲，中间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我们有的是时间扭转乾坤！”

宣明应嫁的风波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在东宫掀起狂狼，明锋决等人也始终未曾等到宣明入暖阁求皇帝收回成命，她答应得如此轻巧，让人不得不将之前的猜测推翻。

“她不是为了皇位！”明重沉声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沈云睿抱着双手，靠在门庭上，周身沉寂，“将目光放短来看，她似乎只有一个目的。”

明锋决目光微动，“为董珊洗清嫌疑？”

“董珊？”明重坐了下来，却想不通，“东宫探子来报，上次董珊在东宫被宣明虐打，两人关系早至水火不容，她为何要帮董珊？”

“也许是太子的请求，”沈云睿摩挲两下指尖，沉思道，“太子对董珊并非无情，近日东宫不是盛传董珊与太子争吵无休，太子却从未认真计较过么？也许……”

明锋突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这件事疑点重重，宣明的目的始终未曾明朗……我想，我们可以去见见董珊。”

几人商定之下，已经接触了关键。

明锋决没有迟疑，立即下令让东宫探子先去接触董珊，夜朝玖闻信，更是搁下手里的书，在齐阁老派人护送下，匆匆赶到了决三王爷府。

为了应对文试大会，夜朝玖不得不自此刻开始发奋，有夜父幼时悉心教导，又在徐琮书房浸淫多年，她本就聪慧，一般见识早已明透在心，但要与东明才子比拼，她还是有所不足。

明锋决几人早有准备，文试大会不单单试诗词歌赋，若有善对、善笔、善术等拔萃出众之人，也可为四大才子之一。

文试无厨，夜朝玖斟酌之下，便选了自己较为擅长的对，对者简单工整，沈于上手，况且夜朝玖本也自小对对子敏感，这也算是投机取巧了。

沈云睿见她过来，不忧反喜，夜朝玖醉心对联，将对子歌整日放在口头背诵，又有齐老夫人亲自教导，已数日未曾与他接近了。

“对子歌记下了？”沈云睿含笑打听，“听齐阁老说连夫人都为你的聪慧所折服，我家小娘子果然非比寻常人也。”

夜朝玖在他手上捏了一把，略有些得意道：“我知道你日日都在游廊看我，只是奶奶不让我见你，怕我分心，如今我倒像赶考的郎君了。”

“此番也不是每个文人都会参加，”沈云睿看着她眼底的青黑，有些心疼道，“你只尽情便可。你我于明锋决各有所需，他自会想法周全。”

“我明白，”夜朝玖心知肚明，“比试只是给我一个台阶，登上这个台阶，才算是真正上了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