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狼夫妇在三王爷府静候佳音，几部尚书来了又走，并未多留，就像时间对他们而言，十分紧迫，不得不争抢每一个呼吸。

派去的探子约莫实在傍晚行动，夜朝玖便一直等到了傍晚，同沈云睿依偎在角落里说话，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只有沈云睿才能让她的脸上出现笑容。

所有的一切稳步就绪，至寒月初露，三王爷府照常关上了大门，而东宫之内，探子伪装成送饭宫女，终于开始行动。

她走进后院，看见毫无灯火的地方微微一愣，却并未多想。太子妃董珊犯下大错，明振气怒打了她一巴掌的事所有人都知道，董珊又受冷遇几乎在意料之中。

踏入院堂，来到门口，宫女轻轻敲了敲，门，道：“太子妃殿下，奴婢来送饭了。”

屋里半晌没有动静，隔了许久，才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出来，像鬼一样幽若虚无，宫女冷不防听入耳中，猛地打了个寒颤，“黎黎姑娘，奴婢送饭来了。”

那声音渐渐靠近，不像是走过来，倒像是拖过来的，宫女脊背越来越凉，不知为何，竟有了想倒退的冲动。

人停在屋内，门缝悄悄被打开，透出一双睁大的眼。

宫女倒吸口凉气，脸色都白了，“黎、黎黎姑娘？奴婢来送饭的。”

黎黎静静地看着她，将门缝又打开些，宫女眼角一扫，只见殿内全然无声，竟然没有一丝烛火，黑得只有隐隐约约的月光可见。

“放下吧。”黎黎道。

宫女也想放下就走，但她还记得自己得到的任务，为了三王爷，无论如何也不能退，于是她道：“黎黎姑娘，让我进去吧。”

黎黎眼神微变，嘴唇颤了颤，又道：“东西放下，你快走吧。”

宫女还是摇头。

黎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那么，让我问问我家小姐的意思，如果她让你进来，你便进来，如果她不让你进……你就快走。”

宫女觉得奇怪，黎黎说的话好像在提醒她什么，但她只是个探子，探子只是打听消息，并不需要太聪明，所以她小小的点了下头，还是等在门外。

黎黎关上门，又拖着脚步走了，不过片刻，她又回来，门里映出两道人影，另一道应该就是董珊，宫女庆幸，忙顺着开了的门走进去。才进几步，她便闻到一阵怪味。

将饭菜放在桌上，宫女抬头，看向董珊，“太子妃殿下，我家主子让我来殿下，是否真心喜欢太子爷。若是喜欢，便不要为太子爷招惹祸端。”

董珊笑了，“我当然喜欢太子爷，我是这世上最喜欢他的人……我只有他了，我要和他相依为命啊。”

天上云雾渐散，月华照进门里，映出前方女子温婉的笑容，还有她手中的长刀，以及她身后匍匐在地，衣不蔽体的董珊……

“啊！”

……

月上树梢，夜朝玖还等在三王爷府，沈云睿用披风将夜朝玖拢进怀里，宽阔的肩膀挡住了凉丝丝的夜风。

时间过得太慢了，夜朝玖蹭着他的脸颊想，东宫居皇城，但与王爷府也只是一墙之隔，有什么消息应该早就可以传过来了，何以耽搁这么久？

定是生了变故。

沈云睿察觉她的不安，揉着她的手臂，道：“小娘子若是累了，可以靠着为夫的肩膀先睡一会。”

“我不累，”夜朝玖回头，睫毛扫着他的下巴，扑哧一笑，“我只是觉得你的骨头太硬，抱得我不舒服，明日该多吃几碗饭，养养身体才好。”

沈云睿失笑，“抱了你这么久才开始嫌弃为夫骨头硬？”

夜朝玖弯了眼角，目光四处扫了扫，忽然仰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就说你骨头硬，可是我啊……很喜欢。”

“小娘子……”明明很紧张，却偏还来安慰他，沈云睿像食了香蜜一样，“董珊无论说什么，她的结局都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杀人偿命，明锋决与明重如何想，都不会影响你我夫妇的决定，你不必紧张。”

夜朝玖瞬间不说话了，她屏息看着沈云睿，僵硬的背脊终于软了下去，“我只是……实在厌恶了权力。等到一切结束后，我们就退隐吧，好不好？”

沈云睿目光柔和，冷峻的人也越来越懂得将自己放软，“这是为夫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又渐不语。

正此时，王爷府的大门忽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明锋决耳聪目明，飞快从厅堂中出来，道：“开门！”

府门打开，一阵冷风突然从外向里刮了进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掌柜的咬紧牙关，身后跟着两个抬着担架的人，担架上躺着谁，遮掩的白布并未掀开，已经紧紧黏在了那人脸上。

沈云睿瞳孔一缩，下意识将捂住夜朝玖的双眼，将人按进怀里，“别看。”

掌柜的这才掀开百步，明锋决蓦地一阵反胃，闭眼倒退两步，“……盖上，厚葬。”

夜朝玖若有所感，却未动作，只是闭眼感受这沈云睿怀中的温暖，不去问那阵浓厚的血腥味。沈云睿在原地怔了片刻，忽然带着夜朝玖回到厅堂。

掌柜的又带着人远去，明锋决面色泛白地走进屋里，恰恰对上沈云睿与夜朝玖冰冷的目光，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事已至此，你还对明振抱有幻想？”沈云睿目光没有一丝感情，“他已经疯了，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明锋决手指发颤，方才那血腥残忍的一幕迟迟未曾忘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不，那已经不算是脸了，只是一团肉酱。

“我明白了……”明锋决眼角滴下热泪，“从此刻起，我，不会再留手。”

夜朝玖垂下双眼，明锋决争权夺利，却也重视兄弟情，而且不仅是他，明重也是。或许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怪众多朝臣、三朝阁老、掌权兄弟都会尽心尽力地帮他。

可是，即便如此，太子妃董珊也要死！太子明振，也必须受到惩罚，还有宣明……李婶的仇，她会一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