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不成人样被送回王爷府，而直面那血腥场面的董珊主仆，才真的是濒临疯狂。

董珊的四肢上都缠绕着铁链，铁钩钻进了她的经脉里，那身衣服被鞭子打得几不成型，曾经那么光彩照人的脸如今满是迷茫，双眼更是紧闭，容色充满绝望。

黎黎害怕地挡在她面前，对着宣明不断叩头，“公主殿下饶了小姐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啊，所有的事都是黎黎做的，跟小姐无关啊，公主殿下饶了小姐吧……”

宣明坐在条案上失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董珊算什么无辜？若不是她授意，夜宅怎么遭祸的？她还将太子哥哥拖下水，她还曾经让太子哥哥对自己厌弃！

若不是她还有用，她会让她体验到更彻底的绝望。

“太子妃，董珊……”宣明好笑地念道，“你这太子妃当了四年，四年啊，哥哥何曾瞧过你半眼？不过区区两个月，你就蹬鼻子上脸了？”

董珊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宣明打量她眉目间的熟悉色彩，笑意更浓，“你以为这两个月是太子哥哥重新想起你了？所以才会纵容你、包庇你？董珊啊董珊，你实在是太蠢了。”

“你说什么？”董珊睁开眼，“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很明显吗？”宣明上前，一把将黎黎扯开，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意味深长，“他重新看上你，是因为你长得有两分像一个人啊，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董珊错愕，疯狂地挣扎起来，手腕被扯地鲜血直流，“不可能！你撒谎，他是喜欢我的，他要是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要包庇我！”

“那是因为他是太子！”宣明啧了声，嫌弃地甩开手上的鲜血，“哥哥是太子，他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现在三哥哥要送我去和亲，太子哥哥需要权力来保护我，你，懂吗？”

“为了……你？”

“是啊，当然是为了我，”宣明看向她的目光竟然有些可怜，“否则这么多天，他为何没来看你一眼？你在这里受罪，他这个东宫主人，真的不知道吗？”

董珊震惊地低下头，人突然无力了。她坚持这么多天，就是想着，明振是喜欢她的，是为了她才找来宣明的，这一切都是宣明的杰作。

可是，都不是，都是她自作多情，异想天开……

黎黎担忧地叫了声：“小姐……”

宣明轻笑，走出了后院，站在门口，眸中的怜悯更加浓厚。

“董珊，太子妃，你跟哥哥一样蠢，不过，哥哥蠢得可爱，你却蠢得只配做我们兄妹的垫脚石，连为我们送葬，都不配……”

……

商谈亲事的队伍在不久后从东明出发，文试大会广招天下才子的皇榜也同时抄录发向各州府县衙，东明民议一时沸腾。

文试第一天，朝廷内阁学士留下十一考题，对、联、字、诗、词、画、书、术、数、乐、礼，只要有一题之答案可从心意，皆可入京都再试。

夜朝玖到了京都应试点，曲笔写了一折对联，将之交给考官，考官当场念出，以验优劣。

夜朝玖在京都颇有名望，厨神，京都第一美人，银狼将军之妻，朝廷一品诰命夫人，如今更传出齐阁老所受义孙女，重人都想其排开厨艺和身份之外有何能耐，今日见她出现在应试点，皆是面露兴奋。

世间有财、有权、有名、有利、有禄的女子不少，而有才却是加分项，此女更是有美貌，甚至敢当庭顶撞当朝公主，众人视线瞬间便移不开了。

留下对联，夜朝玖对应试官缓缓点头。

应试官嗯了声，拿起对联看了看，目光顿时一亮，笑着念道：“紫燕黄莺布谷，红梅绿柳迎春。”

切时切景切情，众人都不由得一愣，却听应试官续道：“上三等，入册！”

夜朝玖之才竟能评上上三等！众人互相看看，都觉眼中惊喜，但又不是如何诧异，能为当年的文武状元、后来的阵前将军、现在的当朝阁老收在膝下，若无几分文采，怎能入他青眼？

夜朝玖一转身，四周立刻爆发出连绵不绝的掌声。

夜朝玖面不改色地穿过人群，目光带笑地走进马车，而后肩膀一下子就垮了，看着沈云睿，受到惊吓似地拍拍心口，“哇，吓死我了，他们拍掌的时候我还以为要被打呢。”

沈云睿忍俊不禁，伸手将她拽到怀里，“谁敢打你，小娘子莫要对自己失去信息，爹当年也是差点上了秀才的神童，你是他的女儿，又会差到哪里去？”

“农人、行商，”夜朝玖瞥了下嘴，“若是我也能想大户人家的小姐一样不用烦恼这些事，想必应该不止上三等了。”

“你啊，”沈云睿谑笑道，“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等日后退隐，我便开个学庐，专来教你如何？”

夜朝玖挑眉，“你教我什么？行军布阵？计算粮草？我才不学那些呢，我要学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沈云睿朗声大笑，“好，咱们就学风花雪月！”

夜朝玖禁不住笑，又去掐他的手，两人说说笑笑，不管旁人，赶车的阿全只好和小阮相视苦笑，却也有些开心。

小姐和姑爷总算有了活力了，他们怎能不开心？

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一个冷艳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会场，她却不是为了参赛而来，而是为了来看看夜朝玖，看看宣明口中那份“像”。

是董珊来了，文试大会将要开始的时候，宣明便将她放了出来，一串冷嘲热讽见其不再有过多的反应后，才满意地离去。

她知道，公主要利用她对付夜朝玖，虽然她想不通为什么，但她愿意帮她。她一心要拉回明振的心，甚至不在意宣明对她的羞辱，因为她是明振最在乎的妹妹，可是，她恨夜朝玖。

哪怕两人甚至没有正式说过一句话，但是她恨夜朝玖。

她站在人群外，带着斗笠，白纱轻轻吹起，脸上慢慢腾起怒意。她这次看清了，夜朝玖那眉宇间的确与她有几分熟悉，甚至比她更加娇艳动人。

“黎黎，”董珊突然改变了主意，“拿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