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朝玖回了阁老府疗养了几日才逐渐有了些精气神。
沈云睿在她昏迷期间日日前来探望,直到齐老夫人前来赶他出府,他才肯回自己的将军府。
第三日。
夜朝玖在丫鬟的搀扶下在花园凉亭下坐着恍神。
“小娘子!今日可好些?”
沈云睿又提着一麻袋的药材交给丫鬟。
这几日他每来皆会带一些全是他从各地收罗来的上等补品。
夜朝玖闷闷道:“云睿,我当真好多了,你怎地又寻了那些玩意来,我不想再喝药了。”
“小娘子身子虚,大夫说需好好补补,不可伤神动气方可调养好,你就乖乖听话不成?”沈云睿也皱着眉头,“听丫鬟说,每日炖给你的补药,你皆偷偷喂了花草去,此事我看不假。”
夜朝玖被他说得略有些心虚,连眼睛也不敢瞥向他处,只压低声音道:“那些个东西太苦了,云睿,我真的喝不下。”
“不行!日后我定亲眼看你喝下才肯走,若你不喝,我便赖在这里不走了,反正你是我的小娘子,旁人也不敢说半分不是!”
“你去哪儿学来的无赖之举?我喝,我喝便是。”夜朝玖脸上起了红晕,半刻也不曾消散。
沈云睿这才满意。
不过,夜朝玖还有一事担心,“云睿,三王爷那边如何?那奸细可查出了什么?”
沈云睿陪她坐在凉亭里头,眉目肃然道:“那奸细竟是当初害你爹娘的同胞兄弟,同样是赫兰族之人。”
说罢,心中又隐隐觉得愧疚于她,或许,如果她与他无关,那么赫兰一族就不会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她的爹娘也不会惨死。
夜朝玖虽已猜到几分,但事已至此,她也绝不会把由头怪到云睿的身上。
“小娘子,如若你不是我的小娘子,你的爹娘或许现在仍在你身边,我愧对于他们,更愧对于你”
夜朝玖的小手忽地捂住了他的嘴,她摇头道:“云睿,事到如今就别再说这些话,如若我不是你的小娘子,我早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沈云睿点头。
“现如今若是那奸细确定真为赫兰派来的人,他用南诏国的毒岂不是意在挑起南诏国与东明之间的纷争。”
羲赫国的人奸诈无比,夜朝玖此番终于讨教到了,如若死的真的是她,那沈云睿必定会血洗南诏为她报仇,那么羲赫国的人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夜朝玖抚额,还有一事想不明白,这东宫之人与赫兰族又是如何纠缠到一起的?
三王爷府内,一阵阵凄惨的叫喊声从关押犯人的密室中传来。
那赫兰奸细被有十米长,千斤重的铁链子绑在柱子上,除了每日接受火刑考验之外,侍卫还用刀在他的大腿上每日割下一块肉,便是他叫得最凄惨之时,等疼到毫无知觉,又令府中的大夫帮他治好,日复一日,他将每日都受此酷刑。
其实,一死便能解脱,可在这里连死的机会也不曾留给他,三王爷便是要他生不如死罢。
那犯人大汗淋漓,脸上的血已经结痂,活着血腥味,连整个密室皆恶臭无比,让人恶心。
即便是落入了这般田地,他也决不松口,咬着牙根本不承认他是赫兰族的人。
三王爷已经没了耐心,“你不承认你是赫兰族的人也罢,那我且问你,你穿着东宫小厮的衣服又是作何解释?你与东宫是何关系?”
明锋决私下盘查了一番,从东宫眼线来报,府中却有一小厮离奇失踪,只因太子府中的人失踪并不奇怪,故大家也见怪莫怪而已。
那赫兰奸细斜眼一笑,“三王爷有如此大的能耐把我困在这里,难不成这点小事也查不到?”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就遂了你这心愿,如何?”明锋决并未理会他的挑衅,而是与他谈了一个交沈。
若是这赫兰族的人真与东宫确有联系,且证据确凿,那皇上便无论如何也容不了东宫,只不过,这太子毕竟是他的兄弟。
且明锋决思来想去,太子现并无势力,如何能下得这一盘大棋?此事恐于宣明脱不了关系,她和亲在即,却稳稳呆在太子府,实在不像是她所做之事。
或许,这背后之人便是宣明!
明锋决连忙回了书房给在山庄避暑的皇上写了一封密信。
虽是密信,却故意让东宫安插在王爷府中的眼线看到,把信截了去。
明锋决此举便是意在引蛇出洞,这宣明他也许久未见到,可每次密探来报东宫形势皆告诉他宣明才是实际掌控东宫之人,而太子便任由她胡来。
宣明若是意在毁了东宫,可她这此举又是为了谁?
密信果然被送到了宣明处。
宣明看了一眼便大笑,眼神狠毒凌厉。
她先前就把董姗囚禁在了东宫最阴暗的一处阁楼,对外声称需静心调养,除了太子召见之外,董姗皆不可随意外出。
宣明踏入了那离太子寝殿最远的阁楼,如今明明是酷暑,可踏入这里头的人皆会感觉到丝丝凉意,正如同皇宫中的冷宫一般萧条。
董姗身穿一袭雪白的衣衫,头上再没了金步摇,只用了一根玉簪插在发髻之中,身形越发消瘦,倒是像极了那个女子。
她立于窗户一旁,眼神空洞地看往远方,一次次的挫败让她一蹶不振,全然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她想,或许这一切都是错的,可她不悔,嫁入东宫她不悔,嫁给太子她更不悔。
脚下轻微一动,便发出了刺耳的铁链子声。
宣明用此办法困住她着实没用,她本就不会逃走,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董姐姐。”
董姗回头,眼中微微有些诧异,“又是为了何事?”
宣明登上阁楼,连房门都无需掩上,这里偏僻寂静,只怕是死了人也不能片刻发现。
“你可知你又失了手?”
“怎会?”董姗愕然,“难道阿全被捉住了?”
阿全原是她娘家府上的一个奴才,虽相貌丑陋不堪,但因机灵精明才会被她一同带入太子府。
她口中的阿全便是那个赫兰奸细,只不过董姗不知真正的阿全早已不知在何处,留在她身边的一直是个赫兰族的人罢了。
“本公主真不知太子哥哥留你有何用。”
宣明把从明锋决处截来的书信扔在了董姗的面前,“三哥哥已经捉到了你的奴才,并且严刑拷打让他承认自己是赫兰奸细,与东宫串谋陷害夜朝玖。”
董姗跪在地上,神情慌张,“不可能,这不可能,阿全是不会背叛本宫的。”
“怎就不可能?”宣明又大声喝道:“三哥哥虽未在信中说明此事,但他让父皇提前赶回的目的,除了不是要扳倒东宫,那是为了什么?”
“本宫……怎么会?本宫不知……”
“你不知?如今最惨的便是我的太子哥哥,三哥哥除了有阿全这个铁证之外,还收集了各方太子哥哥的罪证,这意图难道还不明显?东宫不日之后便要亡了!”
此话一出,董姗当即顺着椅子腿滑落在地。
神情木讷,嘴唇抖动,连话都说不出,是她,是她害了太子!
她把头埋于面首之中,低声啜泣着。
宣明看了厌烦,眼中全是鄙夷之色,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事到如今,本公主也不妨告诉你,”董姗抬头听之,“本公主当初被太子哥哥请回东宫为的就是替你洗清嫌疑。”
董姗愣在一旁。
宣明则又言:“我们费尽心思找人铸造假箭去行刺沈云睿皆是为了你这个蠢货!”
“要不是因此被三哥哥抓到了把柄,三哥哥又怎么会对东宫穷追不舍,太子哥哥落入如此地步皆都是因为你!东宫亡了你也脱不了干系!”
董姗一阵天旋地转,忽地觉得心口腥热难忍,
一口鲜血从喉中积攒已久,如今终于得以吐了出来。
原来太子并非不在意她,而为了她能够继续做他的太子妃,竟然默默在背后做了如此多的事。
可她却什么也看不到,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才让太子彻底卷入了纷争之中。
宣明说得没错!东宫若是亡了,太子若是有事皆事她的错!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地见东宫亡!她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东宫。
宣明她如此聪明,定有办法救东宫!
“宣明,宣明,救救太子,救救东宫,”董姗爬到宣明的脚下,“若是你答应,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让我死也罢了,宣明,救救太子。”
宣明不为所动,只道:“本公主即将要和亲,手无缚鸡之力怎帮你?”
董姗摇头,“不,你一定有计策的,你只管告知我,让我去做。其他都不关你的事!”
片刻,宣明满意地笑道:“这办法倒是有一个,可就要看董姐姐愿不愿意去做了”
只要有办法她都愿意去做,上刀山下火海又算得了什么!
董姗心下一横,“我做!”
宣明把信差人又送到了避暑山庄。
不出几日,她的目的便能达到了!
不过一日。
三王爷,二王爷,沈云睿,夜朝玖四人皆在阁老府紧急商谈。
“三王爷,可是查到了?”夜朝玖不安道。
明锋决点头,“我的眼线来报,近日东宫的军队正暗地里四处购于兵器,此大规模的动作以前从未有过。”
二王爷一惊,“父皇眼前即将入京,太子此举莫非……想要逼宫?”
任凭明重怎么也未曾想到,东宫与老三斗尚且有一力由头可争,但父皇还未退位,东宫便如此迫不及待,难道要落个弑君杀父的名声?
明重无力的摇摇头,为何皇室兄弟竟如此心狠手辣,这等人不配当太子,以前当他和他一般蠢罢了,没料到他竟然枉顾君臣之心,连脸面都不要了。
“兵部尚书与太子沆然一气,近日也打着操练军队的由头,想要控制住我的银狼军。”沈云睿挑眉不悦道。
“那可如何是好?”
这京城内最骁勇善战的军队便是沈云睿手下的银狼军,可京城毕竟是太子脚下,兵部尚书手中的军队以人数压倒胜利,若是银狼军被控制住了,此战并无胜算。
“小娘子放心,你夫君手下的银狼军岂可轻沈被操控?”
“沈将军所言极是,但东宫狡诈,还需小心行事,”明锋决微迷双眼,“而且,我怀疑此次并非是太子逼宫,而是宣明假借太子之手。”
众人面色凝重。
“若是没有太子的金印又如何调得了兵部的军队?太子必定是知情的。”
明锋决摇头,“宣明或许拿了金印也调不了军队,但有一人必定可以!”
“太子妃董姗!”
听命于太子之人必定认为太子妃与太子乃一体,且此事不宜太子亲自出面,太子妃便借着太子之名,暗中调动军队!
明重再也不顾王爷的颜面,直接啐了一口道:“管他娘的是太子还是太子妃,若东宫真要逼宫,任谁也逃不了责任!”
话糙理不糙,若真是太子妃所为,那太子也逃不了干系。
只不过宣明在里面又扮演的是何角色?
明锋决以为,宣明在东宫里面定是起主导作用之人,可若是主导之人,那之前的举动又该作何解释?
“莫不是她想毁了东宫?”夜朝玖骇言道。
这确实为一个让人骇闻的猜测。
明锋决忽地明白,宣明竟真是疯迷了!
她从未反抗和亲,只因无论如何父皇皆不会放过她,去南诏国是死,留在东明仍是死,她连死也不放过她的太子哥哥。
不过,这一切皆是猜测而已。
太子这几日仍然忙于帮宣明挑选夫婿,东宫发生巨变他皆不知。
直到兵部尚书找上他,他才全部知晓!
“贱妇,你可知你在做何事?”太子一回东宫便把董姗掀倒在地,“谋逆之事啊!你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敢偷我的金印,私自调动军队伺机叛乱。”
董姗深知此事瞒不住太子,便大义鼎然道:“太子,臣妾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三王爷那边已全部掌握了的罪证,不出几日,东宫便亡了,你我都得死,为何不做最后这拼死一搏?”
“他手上有我何罪证?”
董姗自知再无隐瞒的必要,便全部和盘托出。
明振听后一时脚软,瘫坐在黄花木椅上,颓废不堪。
良久,他道:“罢了,横竖都会有胜负,本太子与老三该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