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醒了。”

刚睁开眼睛耳边又是紫雀的声音，这才过了两三天，柳扇已经感觉到机械和重复了。

梳洗完毕，紫雀笑盈盈地在耳边问：“夫人，今日是要去茶室，还是花园，还是温泉，还是？……”

“还是去后山？都不想去。”柳扇懒懒地答道，虽说霜澜殿大到一眼望不到边，但紫雀愿意引着她去的却只有那么一点弹丸之地。名曰保护，实则限制。除了零星清扫殿室的童仆侍女，也难得见到其他人。

想到这里，柳扇不禁有点同情以前的这位夫人，就像不能飞翔的金丝雀，只是容纳她的笼子大了一点。

现今更雪上加霜的是，她自己也有意要避着些神寂。

不过，经过这两日的观察，她倒是梳理出了一点线索。

从衣柜里大小恰如其分的衣物和霜澜殿里的人对她的反应来看，自己的这幅躯体的确是神寂夫人柳扇的，但是自己却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除了那个做梦时无意识间喊出的名字和梦里那双琥铂色的眼睛。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遭遇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失去了记忆；另一种是自己已经去往生轮回之所走过一遭，只是中间出了什么差池，自己的魂魄附身到了柳扇的身上。这两种可能的唯一区别就是，无论什么手段抹去的记忆，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但若是喝过了孟婆汤，却是怎么也寻不回来了。

可自己那已经死过一回的梦魇又真实得可怕，还有小舟中同样面容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多，导致的结果就是……

柳扇顶着一头刚梳妆完的头发又躺回了床榻上。

“神寂每天住在这儿，他不闷吗？”

“倒是没听大人说起过闷。而且神寂大人隔一段时间会回青芜族的故地小住，应该也是不闷的吧。”

果然是人渣，自己想着法子出去快活逍遥，留别人在殿里长蘑菇。

紫雀看柳扇怏怏不乐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恰巧见了窗外神寂的身影远远过去了，便劝着柳扇：“夫人你看，神寂大人往云池去了，最近芙蕖花开得正盛，一起去看看吧。”

柳扇也正好也瞥见那个背影，突然灵机一动，对着紫雀说：“也好，不如你先去替我去收拾个位置，准备点糕点果子。神寂老是嫌我穿得素净，你叫神寂等我一会，收拾收拾就来。”

紫雀一副夫人终于开了窍的感觉，也没多少怀疑，颠颠地就跑去张罗了。

这姑娘属实实诚得可爱，我喜欢。柳扇默默地在心里念叨了，眼看着紫雀的身影已经远远地看不到了，柳扇轻捷地从床上翻滚了下来。

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还得从源头入手。自己明明白白就是从神寂书房中的那方大圆镜中出来的，或许再去一探，能够得到些什么讯息。只是这几日紫雀和神寂似乎有意无意地并不让她接近书房，趁着神寂去了云池，再让紫雀拖他一会儿，正是去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霜澜殿的建筑风格十分相似，等柳扇循着记忆找到神寂的书房，已经颇费了一点时间，好在殿内人烟稀少，他的书房也未有人驻守，柳扇很快就走了进去。神寂的书房很宽敞，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书架上零散地放着名门典籍，很多是绝世的孤本，但柳扇却没有看它们一眼，径直走到了书房最里侧。两人高的透明圆镜，散发着幽暗的亮光。

越靠近它，心中那股莫名的震愫感越强烈，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凑近看，镜子里面是慢慢翻涌着的云海，底下潜藏着淡淡的水波纹，其余什么都没有了。天宫上有很多奇特的镜子，能隔空观物的，能鉴照妖邪的，这镜子实在称不上有多么奇特。但是柳扇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

要不要再进去一次？

如果进去了，会不会被永远地留在里面？

柳扇的内心矛盾不已，但是右手的手指却像着了魔的似的就要触到镜面。

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在接触的那一刹那，柳扇的双耳似乎听不到声音了，指端传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和精神游丝慢慢的抽离感。

“你疯了吗？”柳扇只感觉自己被拦腰抱住，一股更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逃离旋涡。

听力刚恢复，听到了劈头盖脸的这一句。

模糊间，柳扇对上了的神寂一张臭脸。原先见到神寂的时候，神色总是淡淡的，即使有一时的失色，也很快消弭于无形间了，大有一种一起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而此刻的他，就差把生气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不是让你在云池等我吗。”柳扇说着，低头看了看右手的指端，一排像是烫伤的痕迹赫然在目，隐隐有些痛楚。顺手掰开了神寂搂在自己腰上的手。

这句话和这个动作似乎让神寂的神色更加冷峻了。但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他的语气渐渐平和下来。

“等会我让紫雀给你拿点玉花膏。”神寂看了一眼伤口，皱了皱眉头，随后挥了挥袖子，给那方圆镜上了一层泛着青光的结界，“忘了同你说了，这面镜子极为凶险，以后还是不要靠近了。”

不知是因为刚才差点搭了小命进去，还是折腾了这么一遭却还是了无头绪，柳扇的心情有些烦闷，但又觉得这火不应该撒在神寂身上，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知道了。我本来倒是打算去看芙蕖花的。不如明日？”

“我明日要去西岐处理些事情，等我回来吧。”

等你回来花都要谢了……

神寂引着柳扇走出了书房，门外紫雀正等着，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差点忘记还得罪了这位小祖宗。

“夫人你怎么能骗我呢！害我和神寂大人在池边等了那么久，给你准备的桂花酒酿都凉了！”紫雀边走边说，嘴巴撅的老高。

“好好好，是我的错……”

“神寂大人特意嘱咐我不要让你靠近书房，这下倒好，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完不成。”

“怪我怪我……”

“说起来，神寂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不知怎的大人的脸色就沉下来了，留了句话让我来书房等，他自己就不见了。”

要命，难不成神寂在自己身上安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