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宅元年九月，武则天临朝称制，扬州徐敬业造反。十一月被平，在那个时候，武则天下特旨赦免吴王四子，命长子李仁（李千里）袭吴王爵位。”

眼神中带着嘲弄，虎敬晖语气幽幽的说到。

“但就在圣旨到前的一个月，李府突发瘟疫，阖府下包括吴王四子及其八个孙子在内的三十余人全部丧命。当时，李府宛如人间地狱，所有死者须发皆白，宛若七旬老者。”

说着，虎敬晖的手狠狠的捏了起来。

“从哪里开始，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袭遍了整个岭南，大部分流人都被卷入其中。活着的，不过二三。”

闻言，狄仁杰心头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狄仁杰明白了那场所谓的特赦是什么了。

对流放到岭南的李唐宗室又一次的清理行动。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极了。

坐在一张椅子，李羽的手在身后玩弄着自己苍白色的发髻，仿佛虎敬晖说的不是自己一样。

半响之后，狄仁杰出声对虎敬晖说到。

“你家破人亡，想要复仇，这我可以理解！”

“然而为了报仇，不问是非，不择手段，祸害国家，残虐百姓，这些事情，你做得就当真心安理得吗？”

狄仁杰恳声道。

闻狄仁杰之言，虎敬晖面果然面露戚戚之意，眼神中透露着一些痛苦之色，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大人，敬晖自知己罪当死，有的事情，做了也就做了，悔之无益！”

“与您相交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您却是我虎敬晖这辈子最佩服的人，死在您手里，我毫无怨言。我只是好奇，您是如何怀疑到我身的，是那张老四？”

迎着虎敬晖的眼神，狄仁杰叹了口气。

“还记得当日我们初至幽州，微服私访大柳树村那个晚吗？”

听二人对话，李羽立刻来了精神，又到了狄胖胖讲故事的时间了。

“从那个时候，您就怀疑我了？”

虎敬晖满脸的惊讶。

“那个夜晚，雷雨交加，我被一阵雷声惊醒，精神混沌，身体疲惫，当时我便察觉到了不对。我拿起桌的水碗，发现里面有些渣滓！”

狄仁杰脑中回忆起当夜的场景。

“很快，我便发现了，那些渣滓是蒙汗药！”

狄仁杰盯着虎敬晖的双眼。

“蒙汗药？”

元芳在旁惊讶道。

“蒙汗药！当时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并不能确认你们二人之间是谁下的药，我至外屋，发现敬晖你正在熟睡中，而元芳不在。于是，我便怀疑元芳！”

狄仁杰看了李元芳一眼。

闻言，元芳苦笑一声，忍不住摸了摸后脑勺。

“大人怀疑过我？卑职竟然毫无所觉。”

“其后，我便发现了你豢养的那条蝮蛇，也就在那个时候，我便更加确定，幽州来得没错。要知道，毒蛇就是你的标志！”

“当时，我还在窃喜，有元芳吸引您的注意力！”

虎敬晖说道。

“前一夜，那‘李二’现身蓟县客店，我寻迹而杀之。他中了我的蛇毒，原本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遇到了您，被您救了！”

“说起‘李二’，此人身份是什么，为何你们千方百计要杀他？”

狄仁杰忽然出声道。

闻此言，李羽与李元芳都看了看狄仁杰，这货在明知故问。

眼睑微垂，虎敬晖淡淡道。

“我不能说！”

并不在意虎敬晖的态度，狄仁杰问道。

“消灭假刺史逆党那一夜，刺客突袭都督府，‘李二’被刺。我检查其尸体的时候，发现他有毒发的迹象，是你做的？”

“是的！”

“当夜刺我是假，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李二’吧！”

狄仁杰继续问道。

“是！”

闻言，虎敬晖的眼神中晦涩一闪，为了他的好朋友虺文忠，他还是选择将这口黑锅给接了下来。

“如此动作，岂非多此一举？”

闻言，虎敬晖面复杂之色微闪。

“大人的医术，实在让人忌惮，‘李二’就算蛇毒复发，我们并不能保证，您会不会再将他救活！”

“是吗？”

闻言，狄仁杰淡淡一笑。

“我能感受得到，‘李二’的生死对你们很重要。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在小连子村的时候，就杀了他？”

狄仁杰突然又问道。

摇了摇头，虎敬晖回答着。

“当时我的武器与行装都放在其他地方，而且我若在那个时候动手，太容易引起您的怀疑！”

“那么，大人您究竟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望着狄仁杰，虎敬晖问道。

“赵传臣之死！”

狄仁杰沉声道一句。

“还记得当夜的情形吗？那个时候，赵传臣方说到紧要处，忽然猝死。当时，你与元芳，立刻闪身而出，却没有任何刺客的踪迹！”

“其时，恰逢世睿擒拿张勇等叛将归府，你借机将我的注意转到李羽身！”

狄仁杰手指向李羽。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就怀疑世睿了！”

“但接下来，我就又将矛头转向了你。因为世睿是内卫，他如果想要赵传臣死，大可直接从我的手中将人要走，我还无话可说。”

“说到赵传臣之死，左思右想，实在不能不令人起疑！在与仵作的交流中，我突发奇想，令仵作将起前胸打开，果然，在他心脏中取出了一根钢针。”

狄仁杰眼中透着智慧的光芒。

说着，自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放到虎敬晖面前，打开，其间放着一根毒针。

“这是你的暗器吧！”

狄仁杰继续道。

“赵传臣死于他杀，那情形便很清晰了。据元芳所言，这世间绝对不会有人能在你们二人面前刺死一人而丝毫不露痕迹。那么，这刺客也就只在你与元芳之间。”

“回想起当时你们二人的站位，元芳在我左侧，他有任何动作都会引起我的注意。只有你，在我视野之外，正对赵传臣胸口！”

狄仁杰肯定道。

“不愧是狄公，就这么一个细小的破绽，便让您抓住了！”

虎敬晖语气中满是赞叹之意。

“事实，我也清楚，那个时候动手，风险很大。果然，没能逃过您的眼睛！”

“您说得不错，我的暗器就绑在胸前，名唤无影针！边涂得的毒液，就取自我的蛇！”

虎敬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入怀，取出了一个墨匣。

见其动作，李元芳快步前，挡在狄仁杰面前，拔出钢刀架在虎敬晖的脖子，戒备地盯着他。

“放心，大人是我最敬仰的人，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虎敬晖轻轻地将针匣放到案，以示三人。

轻拍两下李元芳的肩膀，狄仁杰示意李元芳让他放松。

“从那时候起，我便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你身。然而这毕竟是推测，我心里一直有所期待，希望是我猜错了，希望赵传臣之死就是当时有刺客自屋外发射毒针。”

“然而，就在昨日，张老四带村民来州城，这立刻让我想起了原本几乎被我忽略的当日公堂反水之事。我让世睿悄悄带张老四见我，与他一番对话，让我彻底打消了对你的所有幻想！”

狄仁杰轻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