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回来到现在都没有休息过。”齐继在房间里吃着魔婢送上来的佳肴,时不时地看一眼在一旁打坐修炼的万尘寰,“自从你从凡间历练成功,这天界最得宠的人非你莫属,父帝把多年把持的兵权交给了你,连我这个亲生儿子也没法过问,有多少仙人想把女儿嫁给你,又有多少人眼红你的权势……你的殿内,最近可是很热闹啊!”
“你想说什么直说。”万尘寰依旧合着他的双眼。
“痛快!”齐继手里拿着魔界特有的幽泉花饼,一溜烟就凑到他旁边,一脸藏着秘密的模样,悄然问道:“我看你从焰翎宫回来就有些心不在焉,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哪个魔界美人了?”一开口嘴里喷出一股浓郁的花香。
万尘寰没有搭理他,他似乎也猜到会这样,自顾自地说道。说罢,脸上露出了狡黠的酒窝,粘在他嘴角处的幽泉花饼屑跟着一起上扬。
万尘寰冷冷地睁开了双眼斜睨着他,沉默地起了身。“你去哪儿?”齐继不解地问道。——“去给你同你定婚的未来娘娘送礼。”他抛下一句话。
“你给我站住!我明明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她!你以为我会妥协吗!喂!喂!”齐继气鼓鼓地看着没了人影的房间,把手里的幽泉花饼仍在了桌面上,“果然是剑灵,心都是冷的……”想着想着,便也自个出了房门。
齐继四处晃荡着,走着走着又觉得没有人陪同聊天好没有意思,便想着回去算了。正当这样打算着,只见一处石山的拐弯处走来一个魔婢,他的心蓦然激动起来。
“前面的,等等!”
可是那女婢似乎没有听到般越走越快,他看如此状况,便瞬间用法术移动到她面前,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这魔婢,真是好生大胆。”他假装死死地盯着她,可是她却立马跪了下来,低着头慌张道:“婢下不知何处得罪了神使。”
“我在后面不停地叫唤你,你却好,越走越快,像是避瘟神一样,看见我就躲。”
“神使请息怒。婢下急着要去给送东西,没有听见神使的叫唤,神使有何吩咐,婢下立马去做。”她的声音温顺柔和,陌生里带着一阵熟悉感。这让他瞬间觉得不该如此刁钻一个婢女,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咳了咳喉咙,发出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见她一直跪在那里,叫她起了身:“你为什么一直低着头?”
“婢下身份低微,不敢窥视神使的尊容。”
“你抬起头来。”他叫道。那婢女也没有犹豫,乖顺地抬起了头,那一瞬间,齐继的双眼像是融化的金箔般定在她的脸上,随后又躲闪了一下,笑道:“你的眼睛真美,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婢女听后低下了头,她的脸在那一刻变了形状,双眼沉入了昏暗中,“贺拔若弼为何会在这里……贺拔若弼只是个凡人,那个人的修为不低,定不是他……可是此刻我为何会如此烦躁不安。”
齐继见她没有讲话,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言语有所不妥,让她认为自己挑弄了她,便忙说道:“你不要误会……那个,你先下去吧……等等……那个,我叫住你是想问你,这附近可有有趣之地可以供我去游玩一番。”
“这附近……”
“齐继。”一个人的声音从白染的身后传来,她不由得警惕起来。
齐继的声音显得十分欢快,他绕到白染身后,拍了一下万尘寰的肩膀,“我就知道,说什么去送礼。正好,刚刚说道好玩的地方,一起去!”
“不了,我找你是另有事情。”万尘寰的脸有点黑,似乎是从哪里碰壁回来。
“等等,玩了再……”
“急事。”他两个字把齐继嘴里的话给憋了回去。齐继看着他的眼似乎要把人烧了一般,便一下子认真了起来,转身对着那婢女说道:“你晚点到西殿找我,就说找齐继便可。”
白染此时才转过了身,恭恭敬敬地屈膝道:“是。”
可在那一瞬间,她却感觉到一个灼灼燃烧的目光射了过来,只听见那另一个声音问道:“她是谁?”
“刚刚在路上碰见的一个魔婢,你不是有急事吗,快走吧!”齐继催促道,看着他还在盯着那女婢,补充道:“晚上她会来的!”两个这才走远了去。
白染不知道为何,一丝冷汗从皮肤里渗出,直到他们走远了才怔怔地回过神离开。
齐继一把拉住没多久就往另一个方向去的万尘寰,不解地道:“去哪?不是有急事回天界?”
“没事了。”万尘寰说道。
“什么?!”齐继的脸上立马生出了霜般,孤孤单单地站在了无人的路上——万尘寰已经不见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魔界的月光像是倾倒在黑纸的金色染料般。这里没有白日和夜晚之分,唯一能判断的便是那空中极薄的云雾中隐藏的月。有风,填满了宫殿园里的花香,填满了园子里宁静——“你干嘛把让魔婢都遣开?遣开魔界的侍从也就算了,还把我的人都叫走!”齐继气呼呼地对万尘寰喊道,“这里是我的房!”
“今晚我陪你解闷。”
“什么?”齐继的嘴巴微微张开,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刚来不久的“黑尊佛”。
“怎么?是谁下午还在那里自指桑骂槐的?”
“难得你不晚上处理公务,这不,我是太惊讶。”齐继合上了嘴,不由的感叹道,“真是难得你有这份愧心啊,行吧,我就原谅你了,就陪我下盘棋。”说罢,桌面上出现了一套黑白棋。
两个在棋子上交锋,齐继全身心投入棋局之中,不久,只见万尘寰将白棋轻放其间,齐继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棋法?便在那苦苦寻思着,斯文不动的身体像一尊雕像,也不知过了多久,棋盘上没有增添一枚棋子,万尘寰坦然而坐,并没有打扰他。
万尘寰只是没有想到,无意间下错的一步棋,让齐继想了如此之久,这难得的宁静是难得可见的。
有人进了西宫的园内,他的心微微一颤,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很轻很绵长,却悄然点醒了他。
他道:“有人来了。”那齐继没有反应,只是黯然看着棋盘——不会又要输了吧!
“有人来了。”他再次提醒道。
“谁?”齐继终于抬起了双眼,疑惑道,“我没请人啊。”
“今天下午的魔婢。”
“噢,对对对!我只是随便说说,也没想到她真敢来。”
门在着一刻轻轻地敲响了,“进来。”齐继对那人说道,又转过身来问,“你要待这里?”
魔宫的房间皆由一玉纱橱隔开,万尘寰起了身,走到了纱橱外侧面椅上坐了下来。齐继的眉惊讶地挑了起来,其实他刚刚的意思是——“万尘寰,你要回你的房,还是在玉纱橱内的房里先自个儿呆着。”因为他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齐继随意坐上了一个舒服而有靠背的椅子上,白染进来了屋内,对着刚刚坐下的他屈膝行礼道:“婢女参见水神殿下。”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婢女见识短浅,一开始不知是水神殿下,后来打听方才知道,请殿下恕罪。”
“你起来回话,实话实说便可,我不会罚你的。”齐继笑着问道,“你初见我之时以为我是谁?”
“这几天宾客十分多,但是看殿下衣着,更像是天界的贵人。”
“果然聪明,战神殿下,你说是与不是啊?”
“战神”二字让白染的心里一紧,好似一阵风暴骤然涌来,将她无情地冲刷,抛到浪尖至高点时又突然直直地坠落下去,落入不可测的万丈深渊。
她来之时已然是犹豫不决,她怕的不是有人破除她的法术,白帝令辅助下施展的易容术即使是天帝在场也轻易发现不了异端,何况是刚刚历劫回来的水神,她怕的是在这紧要关头里多生事端。
坐在角落里的万尘寰没有讲话。
心里纷纷乱乱的她迈着灌了铅似的沉重脚步,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最终停下了那沉甸甸的脚,对着他屈膝行礼。这一刻,她的目光凝结在了他的黑鞋上,凝聚的地方是他的脚,也是她跳动的眼瞳。
“婢女拜见战神殿下。”
“起来。”
“谢殿下。”
“你干嘛老是低着个头,我最欣赏的就是你漂亮的双眼。你抬起头来。”齐继叫唤她道,又对万尘寰说道,“即使你忘了凡间,但是我不得不说,真得好像铃儿的眼……”
齐继那声音不断地荼毒着她,白染的心被实实在在地攫紧了,在她的晕眩之余,惊异像是闪电般一道道地抽搐着她心中滚滚的乌云,似乎这三界的倾盆大雨都要打落在了这里。她心里一横,最终抬起了头。
万尘寰看着抬起头的她,月光一跳一跳地落在她的脸颊上,那双荡漾着灵动波光而又隐藏着不安的眼,让他内心的暴雨宛如万箭齐发,他的眼麻木了,可月光在缥缈中闪现而出,顷刻间又恢复了平静。
万尘寰那熟悉的脸庞让她的心在这一刻骤停,双眼沉入黑暗中,她眼瞳里中清晰倒映的他没有回避这一目光。齐继假装咳了一声,两人才从对视中回避过来,白染低下了头,万尘寰拿起了桌上的鱼纹瓷杯。
“没想到,你竟然是剑灵的转世。你可知我这一生最恨的,便是尘寰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