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染不知自己是如何回了妖界,直到万尘寰把她送回到妖界边界处,她才意识到自己沉默了一路。
他往她手里塞了瓶冰玑膏,“注意养伤。”
她沉默了半响,终是开了口,“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个错误,到此为止吧。”
她爱的是阿琰,从始至终都是。
她不能让他做阿琰的替身,她不能欺骗自己的心,更不能欺别人的感情……
冰玑膏被塞回了万尘寰的手上,她骤然消失不见。万尘寰紧握着手中的药膏,神色黯然。
染儿,对不起,再等我一段时间……阿琰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妖界霄尘殿内。幕寒将一请帖递给了神色疲惫的白染,有些担心道:“怎么了?”
“无事,这是什么?”
“天界的请帖,说是半个月后举办天后寿辰,历时三界及九州的使臣都会前往。”
白染想到今早在天界遇到长乐公主的仙娥给天界送寿礼之事,说道:“妖界的皊月珠还有多少。”
“当年还有几十颗,你们走后斛犷常给魔界送礼,如今只剩下不到十颗了。”
“备上吧。”
“你不去参加?”
“天帝救了师父一命,人情还是要还上的,我会同你一起前往。”
“行。”幕寒说道,“这件事就先这样定下,你之前拜托我的事情查到了。”
白染立马抬起双眸。
“魔界当年治疗琉昭的巫医都数尽被杀。倒是有一名巫医的徒弟猜到事后可能会遭到杀身之祸,早早出逃躲了起来起来。”
“找到没?”她心里异常急迫,一把拉住幕寒的衣袖,拽着他坐了下来。
“找到了,逼供之下他都交代清楚了。”幕寒变出一张画押后的纸条递给了白染,“他师傅从一本古籍中寻到的药方,说是上边记载了荌珑草可解百毒,但是当时只是抱着一试的想法。”
“那本古籍现在在何处?”
“这个他也不知道,说是荌珑草他们先前也没有听过,也是琉昭派人去寻回来,他们巫医只是负责拿出药方和配药。当时他的师傅跟随前去,但是事后被琉昭灭口了。”
听着幕寒的分析,她双眸一沉,“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天帝把古籍给了琉昭?”
“我也往这方面想过,但是那巫医说古籍是他师傅所寻来,琉昭事先并不知情,寻找荌珑草做药方也是他师傅提出,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幕寒转眼一想,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琉昭拿了古籍,暗中送去了巫医手中?可是她为什么要如此麻烦,直接去寻不就好?”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白染听他讲了其中的细节,不由得勾连出了一些回忆:“你记不记得翊媛招亲那日,我和阿缘私闯魔界禁地,那时魔尊还未下处罚之令,但琉昭却急着灭口。这其中的端倪会不会和雾灵山灭族有关?”
“我明天去一趟禁地。”她沉浸在思考中,还没等幕寒回答便如此下了决定。
“不可,那里现在有重兵把守,轻易进不去。”幕寒反对道,“或者先去问问琉昭,去极寒之地反倒容易些。”
“她肯定不会轻易开口。对了,闇蛰之毒是阿琰什么时候给她种下的?”
“这个我不清楚,但是按阿琰的性子若不是她犯下大错,定不会行如此之举。”
白染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那就这样定下了,明日我去一趟魔界禁地,以我现在的法力不用担心。”可抬眸之时却撞见幕寒异常严肃的神色,她不由得努了努嘴。
“若你定要前往,我和你一同前去。”这是用一种无法商量的语气。
“妖界事务繁多,你怎可能离开。”她摇了摇头,可当与幕寒凛冽的目光再次交汇的一刻,她乖乖地妥协了下来,“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不去禁地了。
见他依旧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她举起手臂以阿琰发誓,这才让他的严肃的神色淡下来。就趁这个时候,她又再次开了口:“若不去禁地的话,那我再去见一次琉昭,放心吧,瞅瞅和我一起去。”
话脱口而出时不觉得什么,却没想到等待幕寒回应会是如此的忐忑,就像是做错事的孩童乞求般,终于求来了他的点头。
极寒之地,常年的冰封让此地异常的安谧,却在这安谧之下似乎埋藏着数不尽的爪牙,白雪下的尸体保持着常年的样貌,却不知何时被某种未知灵物啃地只剩下裸露的白骨。漫漫大雪覆盖下,让人分不清哪些是骨,哪些是雪。
白染时不时会在雪中踩踏上坚硬之物,无意间低下头来却发现不是石块,而是冰封的骨骼。雪随风而落,伴随着尖叫声把骨骼再次掩埋,又随风而动,把骨骼再次裸露出来。
看着突然出现的白染,钉在岩壁上的琉昭一动不动,也不愿出声,只是任意散发悬空,当了红眼黑蝙蝠的遮帘。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白染说,见依旧闭眼无动于衷的她,缓缓开了口,“这是离衡的尸骨。”
琉昭听了以后眼皮跳动了一下,可倏忽又消逝了,靠着岩壁默不作声。
“离衡杀了斛犷,已被在魔台被挫骨扬灰,我耗费近一年的法术长点幽冥族的长明灯,这才将他飘散于世的骨灰聚集齐。”白染将护灵罐从黑布中取出,将它放置在冰凉的寒地上。
琉昭终是睁开了眼,俯视着地上的护灵瓶,脸颊的肌肉抽痛起来。已经一年了啊……
离衡是她极度信赖的心腹,当她还在妖界当四长老的大小姐时,他已经跟在她身边,她何尝不知他对她心生爱慕。
唯一的骨肉媛儿,他替她守护;荌珑草他为她取来;刺杀闯入禁地的人,他义无反顾。只要是她下的命令,便刀山火海都要闯。
这个傻子……到头来却落得挫骨扬灰、遗臭万年的下场。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琉昭脸上透出淡淡凄婉的神色,开口道:“拿进点……”
可当白染手捧护灵罐准备一跃而起,将其放在她对面的石壁上时,护灵罐却在一瞬间内“砰”地一声碎裂开来。
触不及防间,一粒被魔界法术浸染的锋利砾石穿透护灵罐,黑色的骨灰在寒风略过的瞬间消逝。
“你!”白染看着面部狰狞的琉昭万般惊讶。
“白染,你真是太让我感动了。只可惜,他为我而死,这是他的福气!再说,这灵罐内怎么可能是他的尸骨?!”琉昭露出无比讽刺的笑容,狂妄的笑声响彻寒洞,让冷风忍不住逃出洞口,逆风逃窜。
“怎么?还有事情?”琉昭勾起了鬼魅的嘴角。她就知道,这世间不会有如此心胸开阔的人。
白染看着生不如死的她,淡淡地说道:“他用禁地的秘密和我交换,让我保你一命。”
“不可能。”
“我没有理由欺骗你,你自己想想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答应过我,没有我的命令,死也不会说出去!”
“可这回死的人是你。”白染看着逐渐发狂的她,语气极淡地开了口,“一个秘密和你的性命相比,你觉得他会做怎样的选择。”
她的面色越发狰狞起来,白染心想,终于上钩了。
一席话让琉昭心里的防线瞬间崩坍,可转眼似乎又寻找到了内心的依靠,冷笑道,“知道了秘密又怎么样?你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白琰!”
什么意思。
白染的眉头皱起,她已经不止一次用白琰来扰乱她的心智。心里一瞬间的波涛汹涌被海岸压抑下来,姿态沉静道:“我会见到他的。”
“你做梦吧!”她用阴阳怪气地口吻说道,“即使你进去了,你也不可能找到他,这世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
进去?进去哪里?禁地?
“骨灰我已经给你了,你自己看着办。”白染甩手而去,留下发狂入魔般的琉昭对着自认为是离衡的骨灰悲恸长嚎——是她亲自打碎了那护灵罐,打碎了一生中唯一对她不离不弃的人。
这一刻,她的心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