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在房间里,看着钱嘉鸣拿出的“逍遥丸”,陷入了沉思。自己第一次吃这玩意儿好像是初中毕业的时候吧,那一天苏建外头的一个女人不知道怎么闹到家里来了,蒋玉红和苏建吵得特别凶。虽然后来她已经习惯这事儿了,但那时还是第一次见他们这样吵,年纪也还小,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在蒋玉红威胁苏建要离婚带走他亲生孩子的时候,苏建冷哼了一声,“你要带走就带走啊,我找谁不能给我生孩子。”躲在房间里的苏云再也承受不住,夺门跑了出去。
就是那天,她出来找朋友们喝酒,钱嘉鸣给她“推荐个好东西”。虽然她隐隐觉得不好,最终还是试着吃了,结果就是那天兴致特别高,好像所有的烦恼一下子都没了,人轻的像要飞起来。
在等待起效的时候,她和钱嘉鸣两个斜躺在角落的懒人沙发上,拿着啤酒一阵一阵地灌。
“要我说我宁愿我们家从来没有发过,像原来那样普普通通地过日子就好,你信不信。”
“云姐……”
“上个公立学校和大家一起准备高考,努力考上本科,毕业用自己的工资养活自己……唉,要是那样我会做什么啊,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护士或者幼教。哪像现在啊……”苏云叹了口气,“哼,现在我死了大概也没人会在乎吧,老头不会在乎,我妈我姐自己都管不了自己了,也没那么多心思关心我……”
“云姐,不还有咱嘛!这么多年了,我们这感情还信不过吗!”
“是啊,也亏得你们这群人还非得要给我送别,搞得好像我不回来了似的。”苏云笑了一下,“不过今后谁又知道会怎么样呢,人有时候说变就变了……”
钱嘉鸣不知道怎么回她好。不过现在她可能只想让人听听她说话。
“像我们小时候啊,那个社区就一个小幼儿园,我们住的也相差不远。诶,你家好像就在我家楼上吧,我记得有一回你妈还下来给我们送了一盘热饺子……
“余宇庠小时候长得文文弱弱的,像个女孩子,老有几个男孩子欺负他说他娘炮,还是我把他们打跑的。哼,老娘从小就彪……
“颜露啊,挺好看一小姑娘,就是他爸妈好像老打她,说什么‘棍棒底下出孝女’吧。有一回把她吓得躲我们家来了,他爸还拿着扫把来敲门……
“哲赟从小就聪明,话又不多,看起来和别的小孩特别不一样,我那时候可喜欢他了,就觉得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物……上小学的时候他就走了,后来回来,感觉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唉,他老是穿白色的衣服,我总觉得靠近他一点会弄脏了他……现在他和之苇挺好的,真挺好的,谁看到他俩会不说登对啊。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她,我羡慕,我太羡慕了……”
苏云的声音越来越轻了,眼前的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看来是药效起来了。苏云笑了,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跳个舞,她感觉自己像只小鸟,只要拍拍翅膀就能自由了。就像第一次尝这玩意儿的时候……
钱嘉鸣迷迷糊糊醒了,看见苏云还倒在一边,脸上挂着微笑。
他听到楼下传来的喧闹声,看来那帮子家伙还没睡呢。于是他伸了个懒腰,决定下去和他们继续嗨。
后面大家都陆陆续续睡了。不知道是自己先前睡过,还是因为“逍遥丸”的后劲,天刚亮他又醒了。觉得口渴异常,遂起身出门找水喝。
在看到水族箱里飘着的苏云的尸体后,他吓得差点瘫倒在地上。正要大声喊叫的时候,他看到苏云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张卡片。
***
苏云出殡了。
竟然还有几家媒体到场。苏家人在镜头前悲痛万分,苏建忍着悲痛,对镜头重申了自己对于建立慈善基金会的承诺,并号召社会各界加入,继续在教育领域做出贡献。
“在我小时候,苏叔叔是个很勤劳踏实的人。那时候阿姨下岗了,叔叔就下海做生意,每天骑着摩托车亲自跑,赚的都是辛苦钱。为人厚道价格也实在,才一点一点地把业务铺开。
“苏云小时候就厉害,经常和男生打架,我们几个谁要被欺负她就帮出头,别的小孩都怕她。后来我出国的时候,她还给我一盒泡泡糖,就小时候那种像卷尺一样吃多少裁多少那种,说那是她自己省下来的……其实高中的时候,她做过不少伤害别人的事,可以说是一个坏女孩吧。但是对我们几个还是像以前一样可以两肋插刀那种,感觉是把自己所有的好都拿来对我们了。
“从我回国再见到她那时,她变了很多。我不知道这些年他们都经历了什么,但现在回想起来,苏云心里应该有很多痛苦吧。但是我只是选择了拉开距离,无视她的偏离轨道的行为,而没有想要去了解她、劝慰她。”石哲赟垂下了目光。
“还记得路西法效应吗?在监狱里谦和的学生和教授可以变成残暴的狱卒,战场上医生护士也会杀人……在不好的环境里,好人也会变恶人,而在这其中他们也只是做了在这个环境里最正常的事。”凌之苇回答说,“你说,错的是我们,还是这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