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来到一处满园药草的别院,青叶葱葱,药香四溢,药花芬芳,灵蝶却未至。
灵蝶峰灵蝶出名,漫山灵蝶,随处可见,此处花草如茵,却不见一只灵蝶。
是结界。叶萧豁然明白,此院四周设下了结界,恐怕是连只蚊子都难飞进。
只是,方才他什么都没做,就这般进来了,恐怕这结界只对昆虫或动物产生作用。
此院名叫玄月居,院中只种药用百草,是南宫家族德高望重的药师葛青烨的居所。
先前南宫决安排了一名中年青衣人带领叶萧熟悉了一遍灵蝶阁,当然不是全部的灵蝶阁,而是针对性的几处,而玄月居便是其中之一。
中年青衣人曾告诫叶萧,玄月居是灵蝶阁的禁地,让叶萧不要擅入。
叶萧自然好奇,问道:“为何?”
那名中年青衣人淡然道:“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只是葛老是个怪人,在玄月居之外,还愿意与人说话,一旦回到玄月居,便极度拒绝与旁人接触,甚至完全拒绝旁人进入玄月居。曾有人因身体极度不适,便就近来到玄月居寻求阁老救治,却不曾想,葛老直接将人驱逐,还闹到族长面前,让族长处置。从此,族长便严令,玄月居乃灵蝶阁禁地,除了阁老,族长,族长夫人,任何人不得入内,否则严惩不贷。”
叶萧远远地盯着曾路过的玄月居,道:“葛老为何不允他人入这居所?”
中年青衣人道:“这个,我也不知。对了,提醒你一句,你最好远离此处,不可试图探寻里面的秘密,否则,葛老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叶萧不由多看了一眼玄月居,又看了看中年青衣人,有那么一瞬间,叶萧似乎看到了中年青衣人眼中的恐惧之情,只是流光瞬息之间,又恢复了平静,平淡的眼神。
叶萧总感觉哪里有点怪,一时又想不起哪里怪,他按压心中疑窦,随口问道:“至此,便真的再无人去过吗?万一有人重病该当如何?”
中年青衣人终于笑道:“我们灵蝶阁自然不是只有这一位医师,另两位医师的住所就在灵蝶阁的中心位置,正是为了方便给族人治病,所以才刻意安排的居所。只不过,族长与这位葛医师格外亲近一些,这位葛医师又确实医术高过其他两位医师,所以在灵蝶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已。且自那个擅入的人失踪后,便再也无人敢闯入了。”
“失踪?”叶萧肃然道:“为何会失踪,就因为进入了玄月居?”
中年青衣人道:“嗯,失踪。所以玄月居便自然而然成为了禁地,阁内子弟从不擅入,而且都是敬而远之。”
究竟这里面有何秘密不可被旁人所知?叶萧断然不信是葛青烨在玄月居不喜与旁人接触。
直到叶萧巡遍玄月居内的房间,才更加确定,在这玄月居内肯定隐藏了什么秘密,不能被旁人所知。
每一间房里都是空空如也,毫无住人的痕迹,只有一间炼丹药的屋子放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一间十分奇怪的祠堂。那葛青烨住在哪里?此处是他唯一的居所,其他地方又从未有人见过葛青烨出入,那他……
叶萧突然灵光乍现,想到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地下。脚下某个地方肯定是空的,只是,偌大的玄月居,究竟哪里才能是地下室的入口?
肯定是那里!
叶萧确定,肯定是他所想的位置。
玄月居的主堂,也正是那间十分奇怪的祠堂。
祠堂里正中央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供台,供台层层叠叠,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上千个牌位,牌位上是空的,没有刻字,亦不知供的究竟是何人。
还有香炉,里面香灰几乎盛满,三根已经燃烧过半的香,烟雾袅袅升起,应该是经常有人上香拜祭,且不久前刚有人拜祭过。
还有两个蒲团,就在供台前面正中央的位置,其中一个蒲团有凹陷的痕迹,许是听到有人进来,跪拜的人便匆匆离开。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葛青烨,整个玄月居空无一人,能在这个地方来去自如,又神秘兮兮的也只有葛青烨。
祠堂出入的道路只有一条,出入的门亦只有一扇,叶萧一路来到祠堂并未察觉有人在附近,葛青烨究竟是如何离开此地的?
叶萧在祠堂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祠堂陈设简单,空间亦不大,墙体上坚硬无比,亦未发现机关暗门。
牌位?叶萧站在牌位前面,陷入沉思,他总觉得这些无字牌位很奇怪,葛青烨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居所设置祠堂,而且还供奉这么多的无字牌位?他究竟是在供奉什么人?还是说,只是故作神秘来掩饰一些什么?
叶萧在牌位前拜了三拜,在心中默念“得罪”二字,便走近供台,在众多牌位中小心摸索,三排下来,没有发现里面暗藏机关,直到摸到第四排第二个牌位,叶萧的眉头才微微一蹙。
其他牌位都是可以挪动的,唯独这个牌位底座是固定的,拿不起来,推不动,叶萧试着转动牌位,只听供台下面的地面发出微弱沉闷的响声,一道通往地下的密门被打开。
里面光线微弱,叶萧沿着台阶小心翼翼的往深处走,走到最后一层台阶四周灯火突然明亮,每一盏油灯上空都盘旋着一只金色蝴蝶,蝶翅上粉末散落,遇到灯油便燃起火焰,粉末越多,火光越旺。灯火通明下,一条深幽的通道出现在叶萧眼前,前路无限光明,直通一间方形药“庐”,人挨挨挤挤站着,可容纳一两百人。
只见药庐四面墙壁:一面满壁存书;一面满壁药瓶;一面满壁药酒;一面满壁奇花。
叶萧站在存书的一面墙壁前,取下一本书,随意翻看了一番,放下,又打开一本,翻看了一番,又放下。
整个墙壁里面存放的书籍大概有上万本之多,皆是书名向外,竖立而放,书名一目了然,看的出本本精绝。
众多书籍中皆是以医书为主,有一些书籍陈旧不堪,书页喷洒了些许药物防止字迹模糊,当是无比珍贵;还有四书五经,五行八卦,话本……众多书籍中,又以那几本人工后续编写的书籍最为吸引叶萧,有些乃叶萧从未见过,以至于他对那几本书甚是感兴趣。
叶萧虽是五岁之后就被困于冰棺的蜘蛛茧内,从未进过学堂,但是他所涉猎的书籍并不算少,从小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在五岁前早已阅读过四书五经,武学道法,书法练就的绝不比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差。
手工后续编写的那几本书中有一本记载人文地理的,叫“境外桃源”的书,叶萧仅看了几页便发觉与他从前所见的书籍完全不同,从前所见无非是记载的这仙踪玄境的一些人文地理,而这里的这本“境外桃源”却记载的格外特别。
只是时机不对,否则叶萧必然看光这本书,叶萧心中暗暗决定,日后如有机会,定当再次来此静心阅读。
放下境外桃源的书后,叶萧又快速翻阅了一本叫“生灵”的书。看到一半,叶萧合上书籍,他的手指停留在“生灵”二字之上,有些走神。
还有一本叫“蛊毒术法”的书籍。
蛊毒术法这本书是叶萧看的最用心的一本书,他一目十行,翻完了全本,合上书籍,放回书格之中。
方才所翻的书中,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儿,应该是近期才书写的,而前面所翻的几本书籍却是有些年月,只有纸张陈旧的味道。只是,此间密室应该是炼药的专场,密室内药味儿浓重,叶萧只是呆了一会儿,衣袖上便沾染了些许药味儿,这些书常年摆放在此,居然没有沾染药味儿。
有一种可能是这面墙上的书籍并不是经常存放于此,只是如此之多的书籍若要经常搬来搬去的存放,似乎又不合理;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面墙可以移动,移动到葛青烨想要去的位置,而能让这面墙移动的机关应该就藏在这些方格之中。
叶萧在书格内翻找了许久,还真的找到了机关,与前面的牌位机关相似,这里有一本书也是固定的,不过它不是转动的机关,而是向墙内推动的机关。
整面墙壁就是机关门,随着机关启动向内打开一道门,叶萧进去后,机关门便自动关上。
又是一间密室,只是并不是叶萧所想,乃葛青烨卧室。此间密室陈设与第一间密室陈设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药味儿,书籍上也没有药味儿。
还有……墙里面发出一种微弱而又奇怪的“咔咔”声。
叶萧不用凝神细听,墙内微弱的“咔咔”之声对他而言是如雷贯耳。
儿时,叶萧被困在冰棺之中,不能像正常人般生活,熬过一波剧毒侵袭五脏六腑之后,有那么短短的空余时间,孩童的他很是怀恋在母亲身边的情形,于是会学着母亲闭目凝神,感受棺外万物气息。
“萧儿如果实在太困了,就跟娘亲一样闭上眼睛,听听这夜间生灵的气息,听……有睡觉的声音,还有……跟萧儿一样,不肯睡觉在外面玩闹的声音。”
那时候,小叶萧坐在石凳上,会很奇怪地盯着娘亲的脸,许久,他才撑着稚嫩却不失俊俏的小脸,一副少有老成的模样问道:“娘亲是不是困了?”
小叶萧以为,当时娘亲只是想要骗他去睡觉。直到在冰棺里经过无数次的闭目凝神,调息运气后,他便真的听见棺外有活物的气息,久而久之,叶萧的听觉便异于常人,能听到百里之外的声音。
当然,也有弊端,如果想要听到百里以外的声音,必须先调息运气,否则一旦百里之外的声音入耳,叶萧的耳朵会承受不了冲击而头晕目眩,甚至有可能因此失去听觉,所以非特殊必要,叶萧不会费力去听百里之外的声音。
“咔咔”声越来越响,叶萧却是淡然的在密室中行走,直到他来到满壁药酒的地方,身后……不对,是四面八方,从墙壁里面飞出无数根银针,如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地飞向叶萧全身。
银针将至,叶萧只是从容的运气在周身凝结起一层防护罩,然后足间轻点地面,一瞬间滑落到满壁药酒的地方,一掌拍向其中一个药酒瓶。
酒瓶爆裂,里面是空的,却有一股淡淡的酒香醉人,紧接着旁边的酒瓶随之而裂,第三个,第四个……在瞬息之间,满壁药酒瓶爆裂,徒留中间一个药酒瓶完好无损,稳稳当当地立在原位。
一地的药酒瓶碎片,若非叶萧有防护罩护体,恐怕会被扎的浑身是碎渣,防护罩外银针劲力仍在,悬空齐聚叶萧周身,眼看就要攻破,叶萧仍是从容地站在那儿,他转动着唯一未破的药酒瓶,药酒瓶坚硬如铁,固定在方格之中,随着一声闷响,存放药酒瓶的墙壁旋转一面后裂开一道门。
叶萧一进去这道门,门便再次自动关上,一股浓烟从他刚才脱险的密室,被银针扎破的药瓶里散发出来,皆是剧毒无比的气体。无数银针加满室毒烟,设计这密室的人完全不想给闯入者活路。
“叶萧?”一声女子软糯的惊讶之声响起。
叶萧淡然道:“怎么只有你一人。”
不出意外,又是一间密室,与前两个密室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一个人。
南宫雪落。
自南宫雪落被花少卿控制之后,花少卿就一直揽着她的腰在灵蝶阁内躲躲藏藏,直到在远处觅得叶萧的行踪,花少卿便带着她偷偷跟踪叶萧。
目睹着叶萧打开地下室暗门,进到地下室内,花少卿等了有好一会儿才带着南宫雪落一同进入地下室。等他们赶到时,却不见叶萧的踪迹。
大概是发现了地下室内不简单,花少卿解了南宫雪落的禁术,南宫雪落身体能动,嘴巴能说之后,忙远离花少卿。
花少卿只是调笑道:“我又不是魔鬼,雪落仙子怕什么。”
南宫雪落没有理他,只是好奇地走到满壁存花的地方,壁上花开娇艳,没有根须,亦没有土,只是简单摆放在方格之内,即便如此,花仍是开的美而娇艳。
可惜奇花虽多,却叫不上其名,不知其功效,唯有一朵火红的花,南宫雪落甚是眼熟,是她还叫陈丫丫的时候,在那野兽泛滥的山中见过。
南宫雪落轻轻地触摸着花瓣,思绪万千,全身皮肉似撕裂般痛了一瞬,她忙收回思绪,陈丫丫与野兽搏斗,身上皮肉被撕裂的痛感记忆又瞬息在脑海中回放。她慌忙收手时,不小心碰到壁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整面墙动了,翻转了一面,裂开一道门。
南宫雪落当然好奇,想要一探究竟,谁知刚一进去,密门便自动合上,还来不及多想,叶萧便从另一道密门里进来。
“不是,我和……”南宫雪落想要述说她来此的过程,叶萧却打断了她的话。
“在来此之前,你动过哪面墙?”
南宫雪落指了指满壁存花的墙,困惑道:“你为什么问这个?”
叶萧没有理她,因为此时他又听到“咔咔”声作响,由远至近,“跟着我,要快。”
南宫雪落忙紧跟叶萧身边。
叶萧直奔满壁药瓶的墙面,在自己和南宫雪落周身设下防护罩,盯着满壁药瓶。须臾,他隔空一掌拍向其中一个药瓶,药瓶爆裂,一股浓烟窜起,向四处蔓延,与此同时,整面墙壁的药瓶几乎全部爆裂,烟雾朦胧,瞬间弥漫整个密室,如坠烟海。
还有一个摆放在角落的药瓶没有破,叶萧转动药瓶后,一道门再次打开。二人走进去,门合上,弥漫毒雾的密室铺天盖地地飞出无数根细长银针,交错穿插在所有墙壁上,破坏了里面所有的东西,如同刺猬一般。
此次,出现在叶萧和南宫雪落眼前的不再是一间密室,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很暗很长,南宫雪落紧紧地拽着叶萧的袖子,警惕地跟在叶萧身边。二人走了许久,便看到通道尽头有光亮。
一股淡淡的清香从尽头冉冉飘来,南宫雪落喜形于色,轻声低语道:“前面肯定是出口。”
叶萧眉头动了动,须臾,淡声道:“嗯,应该是。”
只是后面的话,叶萧没有说出来。
出口肯定没错,不过只是暂时脱离险境后进入了另一个未知危险的境地。
前面所闯的密室,除了第一个是安全的,后面两个,甚至有可能有三个,四个……都是置人于死地的密室。若非叶萧有些本事,还有他和南宫雪落本身不惧剧毒之物,恐怕真的没人能从密室里安全脱险。
设计机关密室的人如此费尽心机的要置人于死地,却偏偏留了一条毫无危险可言的通往外界的通道,只能说明出了这个通道,可能有更危险的东西或者人在等待着他们的降临,而里面的机关密室真正要防的,可能也正是这通道外的一些东西。
“叶萧,我怎么觉得这里不像出口。”南宫雪落一踏出通道口,环视了周边环境,树,草,花密布,抬头依稀可见蓝天白云,却是一条路都没有。预感是完全不好的,南宫雪落心里有失落,也有庆幸。
失落是出口未至,前路未知,庆幸是脱离苦海,奔向自由。
“花少卿,你此次前来灵蝶阁究竟是为了什么,不要跟我花言巧语,我要听实话。”南宫贝儿的剑架在花少卿的脖子上,冷声质问。
从花少卿搂着南宫雪落离开清心小筑时,南宫贝儿便一直跟踪着他们二人,原本也只是心中妒忌愤恨才跟踪,谁知,跟踪的过程中居然发现花少卿和南宫雪落也正在跟踪叶萧。
花少卿背对着南宫贝儿,他毫不在意架在脖子上的剑,只是淡然地杵在满壁奇花的墙壁前,盯着方格之中的花朵,幽幽地道:“贝儿难道不好奇,为什么南宫叔叔不允许旁人进出这葛老的住所?当真相信只是葛老不愿意旁人打扰到他吗?”
南宫贝儿倔强地扬起下颚,笃定道:“当然,爹爹从未骗过我。况且,葛爷爷的性情原本就如此,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花少卿道:“贝儿如果当真这么想,就不会到现在才将你的剑架在花哥哥的脖子上了,早在我跟南宫雪落踏入玄月居时,你就会出来阻止。”
南宫贝儿一怔,问道:“你早就知道我在跟踪你?”
花少卿转身面对南宫贝儿道:“也不算太早,以贝儿如今的修为,已经能将气息掩藏的很好了,一般人很难发现。”
南宫贝儿冷嘲道:“你这也叫夸我。”须臾,突然微愠道:“你是不是故意引我来此的,以你的修为,既然早就发现我在跟踪,完全可以摆脱我,为什么要引我来此?”
花少卿坦然道:“确实是我故意引之,至于理由……其实一开始也没有什么理由,直到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入玄月居,我才觉得贝儿你对玄月居似乎很感兴趣。”
心思被猜中,南宫贝儿掩饰尴尬道:“别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我只不过是好奇,你跟南宫雪落,还有叶萧究竟在密谋着什么,只要找到证据证明你们心怀叵测,想要做出不利于灵蝶阁的事情,我南宫贝儿必定会告知爹爹,让他来处置你们。”
花少卿道:“既然如此,那贝儿不妨收回剑,看看花哥哥究竟为何要来到灵蝶阁,来到这玄月居,顺便也看一看这玄月居究竟有什么秘密不可外扬,如何?”
南宫贝儿握剑的手,五指用力收了收,犹豫了片刻,抬起下颚不自然地强辩道:“我收剑不是为了玄月居的秘密,只不过是想要快点找到南宫雪落还有叶萧,然后交给爹爹处置。”
言罢,南宫贝儿将剑插回鞘中。
花少卿只是了然一笑,一语不发,转身背对着南宫贝儿,继续寻找机关。
南宫贝儿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瞧着花少卿在满壁奇花的墙壁上摸索。
许久,花少卿的一只手定在半人高的一处方格内壁里,正是南宫雪落碰过的火红奇花的位置,他神色凝重地道:“贝儿,记住,一会儿我打开机关,你需立马跟上。”
南宫贝儿顺从地点点头,紧跟花少卿。她亲眼目睹过南宫雪落走进机关门后,机关门迅速关上的过程,知道时间紧迫,分秒必争。
可是,当花少卿和南宫贝儿刚踏进已经被破坏的密室,还来不及看清密室里的情况时,密室突然震动起来,紧接着便感觉整个密室似乎在往下坠,速度很快。
直到密室恢复平静,南宫贝儿才心有余悸地问道:“刚刚密室是不是往下降了?”
花少卿点点头道:“应该是。”
南宫贝儿蹙眉,困惑道:“葛爷爷为什么要在地下建这种密室呢?”
花少卿道:“凭葛老一人之力,恐怕不可能建成这般密室。”
南宫贝儿不悦道:“你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花少卿道:“我想,南宫叔叔应该是策划人,葛老只是守护人,应该是这个地方藏着什么不能现世的东西,或者其他,所以才会如此大费周章在这里建地下密室。”
这般回答已经很含蓄了,花少卿想的其实是南宫决肯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秘密现世,很可能危及南宫家族在整个仙踪玄境的地位。只是,他不能让南宫贝儿知道他是这般想法,否则,连朋友都可能难做。
南宫贝儿沉默,花少卿的话也不无道理,从心而论,她确实对这玄月居感兴趣许久了,尤其是这里还曾因有人擅闯,被葛老闹到南宫决面前,甚至擅闯者失踪。
思及此,南宫贝儿忽觉头晕目眩,身体不适,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花少卿及时扶稳摇摇欲坠的南宫贝儿,一手搭在南宫贝儿的灵脉之处,眉头越蹵越紧。仅是片刻,花少卿亦是感觉头晕目眩,身体不适,膝弯一软,跪倒在地。
南宫贝儿则倒地陷入昏迷。
朦朦胧胧之中,花少卿似见到一位老者从一道被打开的密门中走了出来,接着便不省人事。
“臭小子,还挺能撑的。”
老者来到花少卿跟前,悠然地摸了摸白须,随后目光落在南宫贝儿身上,头疼般道:“这丫头,要是让决知道你擅闯禁地,又当如何处罚你。”
老者正是葛青烨葛老,他将已经昏迷不醒的二人带到他自己的住所里,替二人喂下解毒丹,便欲重新布置已被毁掉的机关,只是重置机关必须先恢复机关原来的布局。
葛青烨来到满壁存书的一面墙前,翻来一本空白书,心疼地喃喃道:“可万万不要再来什么人闯密室了,要是毁了我的宝贝藏书可会要了老朽的老命了。”
葛青烨的住所处在地下机关的中心位置,住所大小比起其他密室都要大上好几倍,同样是四面墙壁,方格储物,方格之内仍有众多隐蔽暗格,大多是控制这整个地下密室的机关,甚至有些机关只是一个小洞,方便观察每一个密室里的情况。
唯一不同的是,葛青烨的住所可由机关控制,将四面墙壁分裂成好几份,与其他密室共用,是因为其他密室均是按照他的住所布局,当初葛青烨想要营造神秘氛围,故意让南宫决这般设计,万一机关被破坏,又可方便他暗中重新布局。葛青烨为确保自己的收藏不被破坏,会在安全区安放他的藏物,危险区安放他布置机关的道具,当危险来临之际,自己则会根据情况操控机关,保证藏物安全。只是这十多年来,没有等到那头的魔头和魔虫,却是等来了这几个小辈从玄月居内部进入,打开机关,完全将机关的用途浪费了。
从他们四人踏进这密室,葛青烨便一直在暗中观察,虽然密室机关被破坏,重新布置挺费神费力的,但是能意外证实到叶萧确实是一个不惧剧毒之物的人,倒也算意外惊喜。
“究竟……他是不是那个人的傀儡?”葛青烨忧心匆匆的模样,完全不像平日里喜玩闹的老顽童。
许久,葛青烨摇了摇头,叹道:“算了,还是先解决这小子的问题。”
他离开床榻,在满壁存书的方格之中,打开一道隐蔽暗格,有两套金丝黑色衣服被洗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暗格之中。
正是花少卿丢失的两件金羽甲胄。
葛青烨捧着两件薄如蚕翼的金丝黑袍回到床榻前,将黑袍放在花少卿枕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放在花少卿的鼻尖来回晃动。
只见花少卿眉头皱了皱,须臾,双眼慢慢睁开。
“醒了。”葛青烨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花少卿耳边响起,花少卿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重新闭上眼睛,运气试探灵力。
葛青烨站在床榻前,盯着花少卿道:“不用试了,你的灵力还在,算你们幸运,只是中了余毒,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花少卿从床上坐起来,惊讶地发现,他寻觅已久的金羽甲胄就在枕边。他没有动手去碰,只是思索片刻,将目光移到葛青烨的脸上,镇定道:“葛老有什么问题不妨只问。”
葛青烨道:“好,老朽就喜欢你这直爽的性格,老朽问你,这两件衣服可是你的?”
花少卿坦然道:“是,确实是晚辈所有。”
葛青烨问道:“为何要设计这两件衣服?”
花少卿犹豫了片刻,道:“告诉葛老也无妨,晚辈之所以设计这两件金羽甲胄是为了找人……不,也可能是尸体。”
葛青烨怔了怔,惑道:“什么人值得你这般下重金,又耗费自身灵力去设计这……金羽甲胄,嗯,倒是不错的名字。”
花少卿忽然面色凝重,盯着葛青烨,道:“晚辈猜测,葛老应该知道有这么些人。”
葛青烨好奇道:“哦,老朽知道?说来听听。”
花少卿目光灼灼地盯着葛青烨,一字一句地道:“当年围剿太叔崖,却全军覆灭的修士。”
闻言,葛青烨脚下忽然一阵虚浮,他面色难看,沉默了片刻,叹道:“那些人终究是不在了,何必为了尸体,而去冒风险。”
花少卿道:“葛老觉得是风险,不值得去吗?只是晚辈却觉得纵使明知前路险恶,为了已故之人的亲人,冒险也是值得的。”
葛青烨没有接话,只是静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做的这些,花满楼可知道?”
花少卿黯然道:“父亲并不知此事。”
葛青烨顿了顿,将手拢在袖中,道:“好吧,既然你决定要去,老朽肯定是拦不住你,老朽可以给你指条明路,可以正确找到那些人的骸骨,不要再在老朽的密室里搞破坏了。”
花少卿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葛青烨面前,“葛老当真愿意告知晚辈?”
葛青烨夸张地点点头,心疼道:“当然,老朽还想保住这密室里的藏物。”
花少卿转身,低腰捧起两件金羽甲胄,递到葛青烨面前,询问道:“葛老既然知道晚辈这两件金羽甲胄完成的过程,那必然研究过他们的功效,是否真的如晚辈所设想,可以抵抗剧毒和任何强势攻击?”
葛青烨欲笑不笑的模样僵持在面部,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目更是怒视着花少卿。
花少卿故作为难地道:“葛老不要这般看着晚辈,晚辈只是先发制人,要不然晚辈很有可能被葛老所诱骗出玄月居,然后交给父亲处置。到时候,晚辈这几年的心血会荡然无存,晚辈对旁人的承诺亦会无法兑现,如此风险,才是晚辈无法承受的。”
葛青烨心中懊悔,真是大意,着了道,原以为花少卿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却没想到现在的小辈都这般狡猾,当真是老朽在这无聊之地呆太久,脑袋生锈了不成?
原来,花少卿先前的激动是佯装的,目的是为了转移葛青烨的注意力,捧着金羽甲胄递到葛青烨面前,亦是为了掩饰自己打算偷袭葛青烨的目的,当葛青烨以为自己的谎话取得花少卿的信任后,花少卿则暗暗在金羽甲胄下面对葛青烨施展灵力,定住了葛青烨。
花少卿转身坐到床榻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普通灰色布,将两件金羽甲胄包裹在灰色布中,背在背上,幽幽道:“对了,晚辈猜测,从葛老第一眼看到这金羽甲胄,便猜到是出自花妍峰,从晚辈踏入灵蝶峰,南宫叔叔和阁老便知晚辈来此的目的肯定是为了这金羽甲胄,晚辈猜测,之所以南宫叔叔和葛老会猜出金羽甲胄乃出自花妍峰,亦是从这若有若无的特制香粉气息里探得,倒是晚辈疏忽了,这香粉原料乃是我花妍峰独有。”
言罢,花少卿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瓶中液体里粉色花瓣漂浮,甚是美观,他举到葛青烨的方向,道:“晚辈这瓶花瓣液体名叫‘桃色香’,乃是由桃花花瓣加珍贵的提神醒脑的药材特制而成的,可比葛老那瓶臭气熏天的药功效和味道好太多了,下次葛老要是想要研究什么救人的丹药,不妨去我们花妍峰采药,花品数不胜数,药用价值绝不比阁老采取的药材差,且制作出来的药可散发出幽香之气,连稚子吃药都似吃蜜般欢喜。”
这话倒不是在夸张吹嘘斗妍峰,斗妍峰的特色便是万花争艳,以花居多,几百年来,花的全部作用都被斗妍峰的人用到极致。什么花粉,花瓣,花蕊,花茎……都可制作成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且里面的花品九成以上是其他峰没有的,所以但凡外界没见过的花,都统一认定乃斗妍峰所有。
花少卿拧开瓶盖,对着南宫贝儿的鼻子轻轻摇晃了片刻,盖上盖子,装入怀中,随后又掏出一个透明的药瓶,里面同样是液体,只不过液体里漂浮的东西似某种花的花蕊。花少卿悠悠走到葛青烨的面前,将瓶子举到葛青烨眼前,道:“晚辈这一瓶乃是毒药,名叫‘醉蕊香,’不过,晚辈的这瓶毒药不会害人,闻到香味儿只是会让人产生醉意,无伤大雅。”
接着,花少卿拧开瓶盖,在葛青烨的鼻子间停顿了片刻,又将里面的液体全部洒在葛青烨的衣服上,盖上瓶盖,解开葛青烨的定身术,向后退了好几步,续道:“但若是香味儿也闻了,液体又洒在身上了,两者加起来的功效便是能让人暂失灵力和部分劲力,需在两个时辰内饮上一壶酒,方可解这醉蕊香的毒,如果拖延不解,只会让中毒者的身体感受到烈火的炙热和如坠冰窟的寒冷。当然,葛老若能承受冰火两重天的折磨,那接下来手脚不听使唤的症状导致您老自己损坏自己的宝贝收藏,那晚辈可不负责任。”
葛青烨倒是不发怒,只是有气无力地唉声叹道,“老朽本意是救人,却不曾想被救之人偏去送死。记住,等一下想要保证自身安全,只能走没有陈设的空密室。”言罢,他转身踉跄着走向满壁存书的墙壁前,打开里面的机关,出去了。
“葛爷爷就这么走了?”南宫贝儿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葛青烨离去的方向。
当南宫贝儿闻过桃色香的味道后,本来是清醒了,只是听到花少卿自称晚辈,她便想到葛青烨,出于心虚,她故意装睡,任花少卿去应付葛青烨。
花少卿若有所思地道:“嗯,走了。”其实内心则在想,今天的行为若是被他的父亲知道,当是该怎样惩罚他。
南宫贝儿仍然有些不可置信,问道:“葛爷爷当真就被你的什么‘醉蕊香’给吓跑了?”
花少卿苦涩地笑道:“算是吧,‘醉蕊香’自然是有它特别之处,只不过,葛老真真顾忌的还是他的这些藏品,还有……还有他不能对我们两个下杀手,只能放了我们,只是,就算放了我们,阁老的这个密室我们仍然会闯,既然阻止不了,他也就只能任我们听天由命了。”
闻言,南宫贝儿的目光突然暗淡,低落地道:“难道,这个玄月居真的暗藏什么秘密,且十分凶险吗?花少卿,我们……还去不去?”
花少卿怜惜地盯着南宫贝儿,柔声道:“如果贝儿怕了,花哥哥送你出去。”
南宫贝儿站起来,走到花少卿的面前,问道:“那你呢?”
花少卿看着南宫贝儿充满期待的目光,心有不忍,他知道南宫贝儿希望自己跟她一起出去后不要再来,但是,他不能,“我会再回来。”
“为什么?”
“我有我的承诺要兑现,我感觉我要找的……就在这附近,更何况,南宫雪落和叶萧现在肯定已经陷入危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送死而不去救。”
南宫雪落?这个名字突然激起了南宫贝儿内心深处的倔强,她承认自己对玄月居可能存在的危险怯懦了,不是怕死,而是觉得自己还未在父亲母亲面前证明自己的能耐,还没有得到父亲母亲的重视,她还不想死。然而听到南宫雪落居然不惧生死,去了那危险境地,她又该死的不服输,不想落在南宫雪落身后。
“好,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