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几百年前,天下一分为三,分为齐梁楚,齐国雄踞北方,楚国统领南国,剩下梁国被挤在中间。
这些年国泰民安,几个霸主虽然都想统一大宁,但总体趋于宁静,除了早些年齐梁一场大战,大家没有再开火。
说起早年间的齐梁大战,就不得不提起齐国的太子,天生的将才,指挥齐国赢得齐梁大战的时候不过十五岁。却斩杀了梁国第一名将。
时人评价齐国太子,无不称其为神童。
当年梁王痛失爱将,日夜饮酒,其悲伤程度超过痛失爱子。梁王后面对梁王的悲伤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城池虽然失守,却只有两座。梁国地域广阔,何至如此伤痛?
至于名将,名将如名马,多的是!桂昌能死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身上,说明不过如此,无甚好可惜。
一夜,王后终于在梁王醉酒后,吐露心中疑惑。
梁王流泪:“齐国有此等继承人,何愁梁国不灭,楚国不灭,大宁不能一统?”
梁王后记起桂昌一生没有败绩,独死在第一次出征的齐太子手里,心中不胜惶恐。
此后梁国做出种种动作,小的大的,巴结齐太子的,想把齐太子拉下马的,想置齐太子于死地的,都成效不大。
齐太子好端端的活到了十九岁,稳坐太子位。为整个大齐所赏识,整个大齐的少女所赏识,就是有一点,如果说让大齐少女们谁嫁给太子,那是没有谁敢的。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奇事。
细说起来,还得从三年前开始。
三年前,齐王后费尽心力在整个大宁为齐太子物色新娘的人选,千挑万选,最终目光落在当朝宰相的嫡女任氏与梁国长公主的身上。
又与齐王商议良久,最终决定了任氏。
原本只能有一个正妃,太子贵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不得不慎重。
任氏生的貌美,又兼才气,品行皆出挑,太子也满意。
谁也没想到这任氏在出嫁前一月,突然得了失心疯,王室的颜面在前,怎么也不可能娶任氏。当时大家都以为是任氏的过失。
过了一年,齐王后又替太子谋划娶落选的梁国公主,太子也没有异议。
只是婚前两月,那梁国公主竟容貌尽毁,太子又未娶成。齐王后洞察世事,心中泛起嘀咕。
后来,齐王后又为太子谋了一门婚事,果不其然,新娘子突然重病,不能下榻。
连娶三年,三年却不能成一桩婚事,众人心中皆有疑问。
齐王后信奉佛教,意识到问题后,亲自到庙里拜佛烧香,抽签问缘,也是机缘巧合,恰逢高僧云游到齐国国都。毕竟是一国之母,位高权重,想见谁都不难。
齐王后为表其诚意,亲自拜访。庙里主持将庙里最好的一间屋子腾给王后与高僧谈话。
冬日寒冷,雨雪风霜,几个宫人提着暖炉跟在王后身后。一进门就看到了留着山羊胡的老高僧。
前后细节一叙述,齐太子的生辰八字用白纸递上,齐王后无不困惑的问:“我儿缘何有此恶遇?”
坐在桌对面的高僧扫视白纸,心中估算,最终抬头,高僧毕竟是高僧,摸了摸山羊胡,表情没有泄露丝毫情绪,俯揽红尘:“世间万事有果必有因,恶因种恶果,善因种善果。”
王后手抱暖炉,身上围的严严实实,不解:“我儿为子孝顺,为主亲和,性纯良,不近女色,何来恶因一说?”
高僧高高在上,笑的祥和,说:“既不是今生,或许是前世。”
王后急切:“可能知道前世的因?”
高僧却说:“世事繁杂,何必要知那恼人的前世?”
王后目光停在空中思量,认为高僧说的有理,点头赞同,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又问:“我儿可一直娶不到媳妇?可有化解之法?”
高僧叹:“太子的姻缘有劫,实在不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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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田台轻轻的叩响了齐太子的书房。
书房的太子含糊的应了一句,田台推门而入,轻手轻脚的往里走,书房极宽敞,一边放着几个书柜,一边放着一个梨木架,架上摆满许多层的玉器。
玉器又分很多造型,有玉雕白菜,玉雕的笔墨纸砚,还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玉瓶,都莹润可爱,当然,这些不止是可爱那么简单,还很值钱。
就田台所了解,这些玉器如果放入平常百姓家,估摸着几代人也吃喝不愁了,然而,搁太子这地,仅仅只能做个观赏品。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孩子,天生就比别人幸运太多。
走到太子跟前,太子也没抬头,眼睛都在书上。田台长期服侍太子,知道他爱书的毛病,静立着,待在太子身后,目不斜视的低着头,做个透明人。
今天有个重要的事要与太子交代,若是平时无事,太子看书时是只喜欢一个人的。
三月的天气,阳光大盛,太子这屋横着三扇大木窗,木窗上与房梁齐,下与书桌齐,一打开,几乎打开了半堵墙,光全跑了进来。
妙的是门外有一颗海棠树,有光亮却没有日晒,不用出门就可见梨花一样雪白的海棠花,饱满的盛开在枝头。抬头看,又可以看见远处的海天雪云,偶一得见,实在舒心。
一刻钟后,太子拿起书,附在胸前,无奈转头看向田台:“什么事?”
田台从背后掏出一副卷轴,垂头伺立,他知道自己要说的这桩事不讨太子喜,因此说话放柔了声音,:“王后说,这是未来太子妃的小像,让殿下过目。”
今年一月,王后又重新为太子谋了一门婚事。
太子瞟了一眼卷轴,没说话,沉默一两秒,耐心教导:“你怎么不机灵了?怎么回复不会了?”
前几次,太子娶妻,王后让田台呈上小像时,太子总是不看。他对于要成亲这件事并不热衷。旁人大概认为是太子几次都未娶成,心中失落所造成的。田台却知道,并不是这样。
太子殿下心里大概觉得蹊跷以外,不会有什么波澜了。
他自幼就不近女色,到本该与女色缠绵的年纪,仍旧是个高高在上的神仙。
一心扑在政事上,今日给齐王献计,明日亲自规划皇宫建设,后日遇到难题,捧着书本刻苦钻研。
仿佛天生就是要做帝王的人,不打转的忙碌着,不知情爱为何物。
田台磨磨蹭蹭:“王后说,这次殿下必须要看,如果殿下不看,小人一年的俸禄全都要上缴给国库。”
太子叹,仰在了椅子上,头往书桌方向示意了一下。
太子殿下对待下人宽容,不爱让人为难,王后也是抓住了这一点,田台如释重负,把小像放在了书桌上。
梨花木的书桌,孔雀翎置于笔筒,斜在窗前,长的像野地里的半截荻花枝,油亮的如同生长在活物身上,高贵中带有神秘。
田台侧身打开小像,心想:太子不会有什么异议,王后选谁就是谁,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未来太子妃。
白色的宣纸上,墨笔渲染的画像被静静的摊开。田台在皇宫里呆了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目光高的很。
要让田台说,谁最美,那自然是年轻时的王后,年轻时的王后若是谁见过,那必是这辈子都忘不掉,太子也很好的继承了这一优点。
这画像上的美人,风姿能追上王后的五六分。五官深邃,艳丽娇俏,实属难得。
太子只淡淡的瞟一眼,像看到路边一棵不值一提的树一样平静的撇开视线,掏出了怀里的书,对田台说:“小像我看了,你可同母亲说我满意了。”
田台一边麻利的收画像,一边对太子说:“我听说王后打算将婚礼定在三月。”
太子皱眉,透出不耐烦:“不要和我提这件事,随母后的意愿就行。”
田台弯了腰,局促的缩成一团,行礼:“嗻。”
“奴才退下了。”不惹这尊神才是硬道理。
“嗯。”太子的目光已经在书上。
田台默默的往外走,关上书房朱红辉丽的大门,轻轻地对着大门长叹了口气。
且不说成不成是个问题,就算真成了,依太子这个态度,怕是一对怨偶。
窗外一朵白海棠饱满的绿叶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嘭的一声落在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