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罗裳封后典礼的前一夜，梦见了澈珀，他站在一大片飘落的桃花中，面容苍白但满含温柔笑意，澈珀低下头，在罗裳的额上轻轻地印下一吻，“裳儿，再见。”

罗裳看着澈珀一点点地消散但却无能为力。罗裳挣扎着醒来，她的枕已被泪打湿。

罗裳穿上从家中来时的衣裳，她走出房门，没有在檐上找到澈珀，罗裳不知该如何，她信步向着那满是桃树的宫殿走去。

远远地，便传来声音。

“今日将桃姬带回后，圣上你的王者之运将消散殆尽，而我也将消散于这天地之间，圣上你需谨记你的诺言，今生只能求娶裳儿一人，护她爱她。”澈珀的语声冰冷。

“孤不是那不守诺之人，况桃姬她所爱之人并不是孤，若非孤当初执意纳她为妃，也不会造成今日局面。待桃姬回来后，孤会送她出宫，一生不复见。”

澈珀闻言声音柔和下来，“如此便好。”

桃林中爆出九转光芒。

澈珀双手印结翻飞：“吾以吾之命换汝命，吾以王者气运护汝，桃姬，归来。”

澈珀的眼前渐渐浮现淡淡虚影，澈珀身上的光芒渐淡。

还差最后一步，桃姬便可复生，轩辕昊的眼珠通红，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澈珀将手放在心口，欲将灵丹取出注入那虚影中。

一双手从澈珀的身环住了他，紧紧地抓着他即将取灵丹的手，“澈珀，我不喜牡丹，不喜天下尊贵无双，澈珀，带我离开这里，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罗裳的眼泪一滴滴地滴落在澈珀的脖颈上。

澈珀愣在了原地，眼前的虚影越来越淡。

“澈珀，我们离开这里，就还和以前一样地生活，好不好？”

澈珀转过身，轻轻地搂抱住罗裳，“裳儿不喜欢这里，我这就带你回家。”

桃林中的光芒黯淡消失，澈珀和罗裳也一起消失了。

那桃林中的虚影转过身，微笑着看着轩辕昊，轩辕昊疯了一般地跑过去，可他抓不住那虚影，那虚影还是渐渐地散了。

轩辕昊疯魔了，他拿出佩剑，砍断了殿中所有的树木，他的王者气运散了，澈珀的灵力也几乎消耗殆尽了，桃姬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澈珀带罗裳回到家中，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化为了琥珀瓦，罗裳将那琥珀瓦拾起，温柔地放在心口。她想，这样就好了，她从来都不要什么美风姿富贵无双的夫君，她只要澈珀，这个傻傻的对她最好的人陪在她的身边就够了。她再也不要去自欺欺人了。

传言罗家小姐罗裳逃婚了，举世哗然。

传言当今圣上因爱生恨，抄了罗家的九族。

罗家之人行刑那日，圣上将罗家小姐押在一边，意在让罗家小姐罗裳亲眼看到这由她一手造就的惨案。

罗裳没有掉眼泪，她的脑中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个江湖游医的话，只是看不见色彩罢了，有什好治，瞎了才好呢，免了祸人祸己之苦。罗裳想，他说得真对，罗裳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当一个瞎子呢，那多好啊。

罗裳抬起头，看到了高高台阶龙椅上坐着的轩辕昊，轩辕昊是父母哥哥澈珀都满意的郎君，罗裳曾经想他利用自己，不爱自己都没有关系的，罗裳还是可以陪着他，度那孤独的日日夜夜，罗裳只想让身边的每个人都满意。可他却要澈珀的命，罗裳如何能舍？

高位上的那个人发号施令，连一眼都未施舍罗裳，他要让罗裳受的是五马分尸之刑，普通的极刑难消他心头之怒。

罗裳顺从地闭上眼睛。罗裳等了好久，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罗裳睁开眼，澈珀一身浴血红衣，站她身前不远处，行刑台下血流成河。

看客四散着逃离，他们看不见澈珀，只当天神发怒。

罗裳想让澈珀快点离开，罗裳害怕澈珀会败，罗裳也不愿再苟活于世，可罗裳动不了，也说不了话，轩辕昊在她的身上动了重刑，她身残了，也哑了，只眼睛还是好的，用来看着亲人一个个倒下。

轩辕昊亲自提着剑，站在了澈珀的眼前。

“澈珀，你若依诺成事，怎会成今日局面？”轩辕昊的眼中是滔天怒意。

“我自醒时的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裳儿，我存活的意义，便是望裳儿一生安乐无忧，轩辕昊，你对裳儿无一丝情意，却诓骗我你会护着爱着裳儿。”澈珀的眸中亦染上怒火。

灵力与宝剑相撞，轩辕昊终是敌不过神的力量，败了。

澈珀捡起轩辕昊的佩剑，一剑刺入他的心口。

无神庇护的轩辕昊已成普通人，岂是澈珀的对手。

澈珀抱起罗裳：“裳儿，别怕，我带你离开。”看着伤痕累累的罗裳，澈珀的语声发颤。

轩辕昊死了，新登基的皇没有太过费心追捕罗裳。

澈珀用尽全身灵力修复罗裳的身体，可罗裳最后还是死了，死于他人的凌辱中，死于澈珀昏迷之时。

澈珀醒来时，就只看见一个衣裳不整的，满脸泪痕的，死不暝目的罗裳。

澈珀轻轻合上罗裳的眼睛，用灵力凝聚成衣裳为罗裳换上。

澈珀抱着罗裳，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自他醒时，他未曾有何时如这一刻憎恨自己的无用。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处就只剩一片灰扑扑的瓦了。

澈珀将罗裳的魂注入了自己的灵核中，让罗裳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了下来，而澈珀，又再一次陷入了千年沉睡中。

澈珀在陷入沉睡时，恢复了千年前的记忆。

那时还未有人族，魔族和神族占据着天地，澈珀那时还只是一片微有灵气的瓦片，是一个神族小女孩屋顶上的一片瓦。女孩是神族公主，地位高贵却很少笑，她经常坐在屋顶上自言自语，澈珀从女孩日复一日的言语中，总结出女孩最大的愿望是能一生安乐，她厌倦了神魔不停的战争。

女孩渐渐大了，女孩最终也未能如愿。公主不能躲在宫中，公主须为她的臣民而战，公主败了，魔族的大火燃烧了宫殿。

女孩伤痕累累，他挣扎着将那瓦护在怀中.

“你虽灵力微薄，尚未成型，但想你也是有灵的，非凡物，平白葬于火海岂不是可惜，我的生命已到了尽头，不如将这一身的灵力渡于你，使你免于这祸，只是你受我这一身灵力有些困难，需经千年沉睡方可完全继承。”女孩结印念诀，将一身灵力渡于那小瓦片，那瓦上爆出九彩光芒，又瞬间恢复原样。

女孩抚摸着瓦，“原是吸取日月精华凭空化形的九转琥珀瓦，我说怎的从未见过你这般透明样的瓦片。”

一道烈焰袭来，女孩散成灰烬，澈珀也陷入了千年沉睡，但他在那滚滚火焰中，还似听到了女孩的话，“若你醒来时，是个太平世界就好了。”是叹息，是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