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阳落山,燃起万家灯火,临近人家炊烟袅袅,娄秀、梁励才从外面回来。
穆芸筝与丁郎君一行人还不怎的,其余人都是壮年小伙,干重活体力流失的快,早已饿的眼冒金星,见他们拎着小坛子咋咋呼呼跑进门,看样子就知道此行必有收获,于是一窝蜂的冲到外面帮忙卸货。
待把东西搬到院中,鼓鼓囊囊几只麻袋里装的是粮食米面,另两只长竹篓里装的是白胖菘菜与两条猪肉,两扇羊排。他们入住的时候已经临近酉时,市集偃罢,能买到这些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几人把肉、菜从竹篓里取出后发现下面还藏着一大捆柱香,玄熠拿起来掂了掂,足有一斤重,这是要把五台山所有寺院给朝拜个遍吗?
他看向头头,其余近卫也想起了先前路遇香烛人家的场景,一下子就猜出了他俩买香的真实意图,怕买香是假,去瞧那卖香小娘才是真。
弛羽眉头一簇,转头见穆芸筝与丁郎君一行人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只好压下火气,神态自若的安排一拨人淘米洗菜,一拨人去拴马喂马。
娄秀梁励逃过一劫,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跑去灶房把东西放下,加入干活的行列。
一伙人忙碌起来,穆芸筝又被排挤在外。
丁郎君见姑娘到处晃悠无从插手的模样,笑道:“姑娘你就别添乱了。”
被看扁了穆芸筝也不生气,反正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女公子。
窦郎君道:“上得了厅堂已经很了不起了,姑娘不必把老丁的话放在心上。”
丁郎君道:“啧啧,真是见利忘义的老匹夫。”
他们几个认识了几十年,平日里拌起嘴来就没完没了的,覃郎君赶紧另起话头及时制止:“此间事了,我等也该启程回岭南了。”
穆芸筝知道他们急着回去试验大血藤膏药,也是出于好心,怕他们走夜路不安全,便问:“今晚就走?”
覃郎君笑捻美须道:“蹭完这顿,明早起程。”
穆芸筝点点头:“也好。”说完她又很好奇一群大老爷们是如何做饭的,就又往灶房跑。
管灶火的是李吴一,他在灶台后蹲着,脚边是一把干松叶,手里正在擦火镰点火。
她也不是没烧过灶,但先前的确没有意识到被自己当做垃圾的松针也能废物利用。
她弯腰撑着膝盖惊奇道:“我都没想过用它们来起火,你们好聪明啊。”
李吴一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做事,“我们是习惯了有什么用什么,姑娘不下厨,没想到也在情理之中。”
“谁说我不下厨的!”三年前在扬州的时候,她好歹单独生活了一年,为此还把儿时学会的技艺重新捡了起来。
而且她身为舌尖上天朝的其中一员,光报菜名就能把一众老饕治的服服帖帖的。实在是当今世道粮食产量低,无法养殖更多动物,没有植物油,动物油也供给不足,受到原料限制,人们自然更习惯烧烤烹煮,并未将翻炒发扬光大。
她又是那种四体不勤的体质,在书画医药一道上得心应手,至于身体协调方面就是个废柴。
她也不是没试过炒菜,但土灶到底不如燃气灶容易控制,一个人的时候手忙脚乱,炒焦烧糊比比皆是,后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李吴一没见识过姑娘下厨,以为她说大话,就没往心里去,“好啊,等有机会了,姑娘不妨露一手,我也尝尝你的手艺。”
这明晃晃的敷衍倒像是用来哄小孩的,穆芸筝撇嘴,小声嘟囔道:“等我身板硬朗些,我让你见识下什么叫煎炒烹炸,五味俱全。”
李吴一笑了笑:“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说着手脚麻利的架好柴火,锅中注水,罩上木甑,倾入淘洗好的稻米加盖,这一眼的灶塘只需添柴加水,另一眼则用来炖菜。
穆芸筝弯了会儿腰觉得累得慌,索性坐到灶台后的柴堆上,李吴一要伸手拿柴,她就帮忙传递,配合起来倒也十分默契。
这时抱着肉和菜的孟智、关裴进屋,见到这幅腻歪到令人牙疼的场景,心里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他们也想要结束了一天的辛劳,小两口一起做饭的时候,能有一位甜甜的姑娘坐在身边给自己递柴啊!
两刻钟后,几人将灶房里的木案搬到院中,又去外头解下了马鞍当凳子。案上是冒着热气的一大甑米饭,和大盘水煮菘菜及炖的软烂的猪肉块,两样菜摆了好几盘,分量足够所有人平分。
而穆芸筝与丁郎君们坐在石桌旁,早先他们就见识过姑娘的不拘小节,是以共食同盆菜,几人也没有多扭捏。
一行人便在微冷的月夜中,就着烛火星光用罢晚饭。待收拾完,又按照先前分配的房间各自洗洗睡下。
夜里虫鸣阵阵,寂静之中添了几分野趣。穆芸筝睡到下半夜,隐约被有规律的异响惊醒,她揉着眼睛走到门边,打开门一看,发现灶房里亮有微光。
她倒也没往贼人的方面想,毕竟灶房里除了粮油米面,能有什么好东西,要偷也该来她的房间里偷啊,何况哪有点灯行窃的,生怕主人家发现不了自己吗。
许是哪个近卫小哥睡到半夜饿了,这样一想符合逻辑了,于是穆芸筝放下心来,要关上门继续睡觉。
只是刚要合门,就听那头传来弛羽严厉的声音,“让你们剁羊排还委屈了是吧?要不要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俩犯了什么错?都老大不小了,遇到点新鲜事,魂儿都被勾走了,若我以后不在王爷身边,你们也要这么玩忽职守,至王爷的安危于不顾吗?”
喔豁,这骂的可够狠的,穆芸筝缩了缩肩膀,继续偷听。
“不委屈!该罚,狠狠地罚!”娄秀、梁励异口同声答道。
“羊排炖好以后赶紧回去歇息,明日送丁郎君一行人出山的任务由你们来负责,对此可有异议?”弛羽的音色缓和了些。
“并无异议!”二人又是铿锵有力的答道。
“很好,但愿你们不是口头答应,左耳进右耳出。”说完就见弛羽从灶房里出来。
穆芸筝见状,等他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悄悄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