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总归是热闹了不少,张灯结彩,曲阁通幽,连往常封冻的河水也被凿了开,河灯流水,好不繁华。宫女们总匆匆忙忙,来来往往,人多繁杂,一派盛世安泰景象。
“你替我把外袍拿来,我忘在宫中,倒是有些凉了。快点,要开宴了。”岫云吩咐贺兰浅
“是。”
提着裙子避着来来往往的宫女,台阶很高,贺兰浅提着灯笼步履匆匆,她没抬头,远处宫外的烟花声在隆隆作响,所以她错过了宋星漏,也听不见那一声声音并不高的呼唤。
宋星漏感觉心下一怔,忙望向身旁,一列宫女步履匆忙经过,宋星漏看不清对面那个落单的明黄色衣裙少女的面容,只觉身形像的很“林浅!”
没人回头。宋星漏站定望着夜色里已远去的小小身影,怅然若失。可能是自己认错了吧。
宴席开始了,贺兰浅默默低着头站立在公主旁边。工部侍郎之子余徽园倒是一表人才。
是他吗?贺兰浅在内心猜测着,直至宴席过半忽然轰动“我来晚了,自罚三杯。”来人语句淡淡,听不出什么歉意。
贺兰浅注意到公主明显有所变化,眼神不是很明显,娇俏的女儿样倒是显现的很。
“这又是到哪躲着去了吧,躲不过自家老爷子催促才来的吧。”龙椅上的人也没什么怒气,指了个地就让落座了。
贺兰浅不能抬头,只能看见那蓝色的衣摆,绣着繁复的花纹,从没在宫中见过的花纹。
宋星漏瞄了一圈,堪堪在公主面前停了下来,这公主向是烦自己烦得很,宋星漏并不打算去在意这人为自己添堵,便掠过那一角落,又去安静喝酒了。所以他也错过了在那年少尚能挽回什么的时候发现那角落的人,以致于自己以后后悔莫及。
贺兰浅听着这朝臣的喧闹,偶然间窥到那熟悉而陌生的姓名,心中恍惚。
“宋星漏来的也太迟了”
“这宋家是做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关系着国运呢,老祖宗都敬三分,不可说不可说。”
是他啊,关系着国运的宋家,时间久了自己倒也忘了,忍着想望向那际际天空的冲动贺兰浅微叹了口气,这大金的国运几个人能看清呢,自己也深在其中,推波助澜罢了。
离场时零零散散,贺兰浅竟在这个时候就看出些颓废的征兆,跟在公主身后,没忍住望向暗暗无边的天际,冬日的夜晚总是适合观星没有云彩阻挡,贺兰浅一眼就望见那紫微星,很亮。
“很漂亮是不是,我也觉得冬天的繁星很是好看,最喜欢了”岫云公主确如烟云出岫一般,语气轻轻的,似乎温和,摸不清,够不到。
“是,公主,让我回御花园吧,明日紫阁也就该回了。”
“你去哪还不是我定,这个时候就和我提要求啊。”语气又回归了公主该有的气势
贺兰浅没说话,只是跪在地上,脸色也没变,镇定得很。
“回御花园吧,没趣极了。你不用跟着了。”甩了甩袖子叫来角落提灯的宫娥不回头离开了。
贺兰浅默默在地上跪了一会儿,站了起来,面色如常,抬步要走。
“不带个提灯,摸黑回去吗?”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子一身华服,贺兰浅转身没抬头瞧见衣摆上绣着的龙纹,利索的又跪在地上“圣上金安。”心中无奈:今天倒是跪的如此多了。
“这时候规矩倒是守的好了,敢和岫云顶嘴倒是让我惊讶了,她身边还有这般人在呢,贺兰浅。”
贺兰浅没惊讶于自己的名字被贵为天子的人所知,毕竟是亡朝的公主,不足为怪。
“起来吧,别低头,让我看看。”贺兰浅依言抬头,当朝天子的确是个妙人,剑眉星眸,不似小生的俊俏,自有一番大气风流。
“确有一番美态,贺兰家风韵你确都继承了,走吧,观星象还用不到你。”贺兰浅一怔,似有无奈地笑了笑,宛如开放的白玉兰,欠了欠身“明白了。”
一路快步回到住处,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适合这种场合。贺兰家王族之氏,自都善揣摩人心,周转百臣。但贺兰浅作为最小的公主虽风韵随了氏族,却在这点上倒是缺了,被保护的人总难以成长罢。
紫阁白日来询问,贺兰浅私心没告诉紫阁那日公主到底心悦何人,再者宋星漏这身份,他若不愿,连当今圣上也逼不得,没必要说,贺兰浅这样和自己说。
紫阁似有怀疑,但也没说些什么,又一日秉烛夜游“浅浅,我花了大力气才知道了,这宋家的公子确实丰神俊朗,怪不得公主动心,咱们这些花啊草啊公主总送他些,我一直奇怪这花怎么换的如此勤,原道是送人了啊。”
贺兰浅忙止住紫阁的话,周围看看“别乱猜测,谨言慎行才好。”虽这么说着,心中微样的喜悦却在流淌,原那些花草送予了他···
“我特的找人画了像,想着何时送给公主。”紫阁从食盒里拿出一卷画,神色略有些得意。
此时贺兰浅微微喜悦瞬时被按了下去,有些惊慌地把画轴按入食盒“你别糊涂,公主的心思本就不该猜,莫要越距了。”
“浅浅,没事的,谨言慎行,谨言慎行,对吧,你且瞧着看吧。”说着就快步转了个弯,反方向去了。
贺兰浅意识到拦不住,心下叹气,只能作罢。
日子就这样过着,贺兰浅除了照顾那些花花草草外,夜晚也把夜游的习惯保留了下来,总要夜晚望着那些星辰才能安心,才能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
有一段时间了吧,很久没见紫阁了,贺兰浅秉持着小巧的灯笼,静静漫步在雪地上,昨日刚下了雪,挺厚的。
簌簌雪落的声音掩盖着她静静的脚步声,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该回去了。想着就要往回走,地上石块怪滑的,贺兰浅没注意到,忙要滑倒之际,却被有力的臂膀挽住稳稳站在了原地。灯笼却被甩在不远处,竟没熄灭,在风中闪烁着。
“瞧你夜行很久了,和你一块那个丫头呢?”熟悉的嗓音不久前还听过,贺兰浅忙跪在地上,不说话。
“这次连礼也不行了。”男子格外宽容于贺兰浅。
“就打算这么跪着?算了吧,你穿的也薄,天怪冷的,跟我回去吧。”最后半句轻轻的,天静的很,贺兰浅听得清。
“请圣上严惩。”贺兰浅声音总是给人以安心,连请罪也是。
“这倒为难我了,舍不得。”说着便要一把把人拉到怀里“今天,就今天,陪陪我吧,太累了,浅。”
“承钰···,紫阁,她···”
“死了,你不应该早就能猜到嘛,贺兰家的女儿都是玲珑心,你连其他更为重要的都能知道,这些怎么不明白呢,到底是个公主,怎么允许别人猜测。”
“嗯。”退出怀抱施了礼,捡起地上的灯笼,安安静静往回走,颜承钰没拦,无奈笑笑,眼里锋芒一闪。
“是宋星漏?”
“我不婚嫁,我想你最清楚。”贺兰浅只觉浑身冰冷,连冬夜里的风刀刀割在肤上火辣辣的疼也感受不到,深深浅浅走着,猛然想到紫阁说她想出宫,那个灵动的紫衫姑娘,就在这个冬天死了啊,真可惜呢,夏季来的白玉兰也过不了冬了,明年就会换掉了吧。贺兰浅就这样飘飘忽忽想着。出宫呢,自己何尝不想呢,偷来的那个年头也只能当烟花乍现,当真不得,贺兰浅这样和自己说。
可以放弃这些了吗也该履行职责了。